徐莉歡勾著他手臂,臉頰貼在他肩側,忽然低語:「我愛你。」
他一震,內心被這三字激起驚濤駭浪。經歷了這許多事,再從她口中聽到這三字,是多麼珍貴難得。他感觸良多,不禁摟緊她,默默珍惜這一刻,卻說不出什麼回答她。
而她靜靜微笑。他沒回應,不要緊,她知道,他是愛她的,從他緊握住她不肯放的手,從他深深依戀的眼神裡,從他方才面對席爸的堅持,她是被他深愛的,她擁有他的真心,也願被他擁有。
「啊,公車來了!」她指向遠方搖晃駛來的公車。
「快點!」他拉著她,一起奔向公車,回家去。
第10章(2)
夏天過去,秋天來了,樹木褪去濃綠,抖落樹葉,帶入蕭瑟的黃,兩人的感情依舊處於甜蜜的高溫。
育嬰假結束,孩子也有人帶,徐莉歡想念空服員的緊湊生活,與黎上辰商量後,終於如願飛回青空。她每次飛出去就要好幾天,飛機一落地,她先打電話給孩子的爸,報告她人在哪兒,何時回家,這幾天如何找到她。
他們還未結婚,她把舊婚戒帶上,用來應付男客人的搭訕,也和男同事保持距離。
而黎上辰拿到父親的錢,拍攝中的戲得到資金挹注,順利殺青。戲一上映,收視開紅盤,他的聲勢看漲,接下來又要籌備新戲,他天天應酬,忙得不亦樂乎。
他給自己訂下兩大規則:不和異性單獨相處,走到哪裡都帶著助理,阻擋流言蜚語。要是一些捕風捉影的猜測見報,他第一時間跟她解釋,從他口中聽到說明,比她看到報紙再來詢問,讓她感覺更被尊重,也比較安心。
他們都在學習信任,因為他們已受到教訓,愛情不是無敵的,它是人的感情,跟人一樣有血有肉,也會受傷,認為「愛我就該相信我」,是放任愛情自生自滅,它需要呵護和珍惜,需要用心對待。
他們不時核對彼此的行程表,盡量把空閒時間湊在一起,她常飛,他每晚必定回家陪兒子。他們常常分隔兩地,但彼此的心,牢牢相系。
至於結婚,不是選項,是兩人共識的決定,問題只在何時舉行,他們想簡單宴請朋友。她沒幾個親人,他也不期待外公一家人到場,令他意外的是,她竟想去拜訪他們。
「我們第一次結婚的時候,我見過你舅媽,但我不知道她對你這麼重要,我想好好跟她打聲招呼。」他視為母親的人,她想慎重拜見。「而且,我也應該去見你家人。」
「我不是故意要潑你冷水,但他們並不期待見到你。」
「我也不期待他們會熱烈歡迎我,但這是基本禮數,我還是該去。」
「那絕對不是愉快的會面,場面會很冷很無聊,你會覺得他們比你在飛機上遇到的『奧客』還討厭。」他警告她。
「那更好啦,幸好我們不用跟他們住。」她做個鬼臉。「而且這樣一來,我們就不必待太久,盡到禮貌就可以趕快逃走了,往後也不用假裝熱絡,多棒啊,應付親戚最麻煩了。」
他無法勸她打消主意,只好答應。他倒不是怕場面冷,他可以不在意家人對他冷漠,但無法忍受她也被那樣對待。她做錯什麼?只因為嫁給他?
他家在地方上是有名的書香世家,她穿上最端莊的行頭,還給父子兩買了同款西裝,在一個晴朗的秋天下午,黎上辰帶著徐莉歡和兒子正式拜訪黎家。
在抵達家門口時,黎上辰手機響了,他接聽,臉色忽變。
掛掉後,他道:「我舅媽說,我媽和她丈夫突然回來了,他們剛到,正在客廳跟家人聊天。」
「你不想進去的話,我們改天再來。」看出他的為難,徐莉歡不勉強他。
他握著方向盤,望著那扇好久不見的大門,要轉頭離開很容易,但為什麼?他沒資格進去嗎?他的妻兒見不得人嗎?這口氣,他嚥不下去。「我們進去。」
黎家大宅氣派恢弘,寬敞的客廳裡,掛著「作育英才」,「杏壇之光」等匾額,櫃子裡沒洋酒,全是書籍,一家六人正坐著聊天。
他們三人進屋時,一屋子笑聲戛然而止。
只有一位中年婦人起身歡迎他們,她滿臉堆笑,徐莉歡猜她就是舅媽。
黎上辰向她引見家人,她發現他長得像外公,黎家老爺相貌威嚴,看著外孫表情像是看著陌生人。外婆客氣地與她寒暄,卻迴避外孫的眼神。黎舅父從頭到尾沒笑過,黎舅母則熱情地招呼他們。
徐莉歡一一行禮如儀,靜靜感受這種微妙氣氛,這種明明是家的一份子,卻被漠視,被排拒在外,這就是他成長的環境……她悄悄望向黎上辰,他淡漠內斂的表情,像極了黎家大家長。即使他感覺受傷,臉上也找不出一絲痕跡,他儀表出眾,英鋌而自信,並未被這不友善的環境擊倒。
這一刻,她心疼他,為他驕傲,也更愛他了。
至於另一對打扮高雅的男女,黎上辰向她介紹時,僅淡淡說是他的「姑姑與姑丈」,顯然就是他的生母與她丈夫了。
兩人表情都不太自然,黎外婆皺起眉頭,黎外公立即對兒子使眼色,要他把話題帶開,一家人全護著最小的女兒。
徐莉歡看了就有氣,這一家人用無視他的方式來保護女兒,所謂書香世家就是這樣偏心又可惡嗎?
她故意笑得燦爛,直視黎姑姑美麗心虛的眼睛,「你好,上辰跟我提過你的事,原來你就是他姑姑。」輕輕兩句話,點出她知道黎家最大的忌諱事。
「你好。」黎姑姑臉頰尷尬地染紅。
黎外公瞪著徐莉歡。她一臉天真,美眸隱隱挑釁——怎樣?高中校長退休的老爺爺,要趕她出去嗎?
「你叫徐子勁?」黎舅父發問,把眾人焦點轉向小男孩。
含著棒棒糖的徐子勁突然見到這麼多人,嚇到了,進屋後沒開過口,這時黎舅父對他說話,他慌張,揪緊父親褲管,嘴裡的棒棒糖咬得更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