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都聾了是嗎?我說拿酒來!」見沒人理他,沐青大掌一拍,硬生生把桌子給拍得四分五裂。
趙俯看著那張桌子的殘骸,感到欲哭無淚。少主就算再生氣,也不能就這樣毀了分堂唯一的一張桌子啦!但他卻也不敢再發愣,連忙命人去拿酒,又急急地派人去找秦衍。
雖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何事,但眼下這情形看起來,也只有北路司和少主交情較深,能勸得住這頭發怒的獅子了吧!趙俯想著,一邊煩惱著明早以前上哪找桌子來頂替,否則早飯就不知道該往哪兒擺了,難道要大夥兒席地而食嗎?
「酒拿來後,別待在這兒打擾少主,通通滾回去睡覺,知道不?」交代完畢,趙俯便識相地把人都給遣開,將地方讓給沐青。
***
滿地狼藉,到處是酒瓶碎片和桌子椅子的殘骸,而沐青正坐在其中,雖已喝了不少酒,看起來卻清醒得很,正兀自發著呆,秦衍走進來時,看到的便是這幅情景。他拿起一罈酒,自顧自地坐到沐青身邊,開始喝起來。
沉默了好一陣子之後,秦衍才開口:「你把這分堂唯一一張桌子砸了,明早有得瞧了。」要那些大男人坐在地上吃飯,和平時有得吵,至少怎麼搶菜就是個大問題。
「笑話,分堂這麼大,還怕沒有錢買桌子?」沐青沒看向秦衍,只是懶懶地開口,一邊又灌了一口酒。
「確實是沒有閒錢,眼下北方的所有分堂都窮兮兮的,難道你忘了?」秦衍懶懶地點明事實。
沐青默不作聲,想起了這幾年為了應付長白山莊,北路分堂確實過得不容易,動不動要加稅、要減銀,為了欺人耳目,前幾年他就親自下令讓北方的分堂「清貧自守以思過」了。
想到長白山莊,便想到楚歡和今晚見到的那個畫面,他不禁沉下臉,粗聲道:「再買張桌子吧,從我的月例扣就是了。」
「你沒忘了這回的大事吧?」秦衍不等他接話,便往下說,語調始終溫和:「咱們忍耐這麼久,準備這麼久,別讓弟兄們失望。」
「……我見到夢音和長白山莊的那個總管抱在一起,還手牽手,她臉上那種開心……我前所未見……我那麼擔心她,她卻……」沐青安靜地喝了好些酒,才不甘心地開口,語氣苦澀。他的夢音,怎麼會因為別的男人而笑得那般開心?
第8章(1)
秦衍斯文的眉輕皺了下,這才慎重地說:「你一出事,少夫人把碧波園的事情都安排好了,便一個人到北方來找你,甚至不顧老爺子的勸阻。」
「為何爹不讓她來?」沐青聽了,疑惑問道。
「我原想尋個適當的時機告訴你……卻沒想到會是眼下這種情形。」
秦衍看了看酒罈子,苦笑了下。這麼一大壇,居然沒兩下就被沐青喝了個精光。
那日夢音和老爺子的對話,正巧被去而復返的他聽見;基於私心,他沒有阻止夢音的決定,甚至一得到確切的命令,便馬上替她安排好所有事情。
「北方對少夫人而言,似乎是個危險的是非之地,我雖不明白其中緣由,但老爺子這麼說,裡頭肯定有什麼道理。」
沐青皺眉。那日才知道夢音原來是北方人,現在又說她到這兒來會有危險;夢音的過去,究竟還有多少是他不知道的?此刻,他才發現相伴十年,他竟對她瞭解得那麼少,幾乎可說是一片空白。
「青,不管怎麼說,我相信少夫人不會輕易背叛你,你見到的那一幕……也許有什麼隱情在;你要懷疑她,也該給她個機會解釋清楚,總好過在這兒喝悶酒,不是嗎?」秦衍站起身來走了出去,坐在門檻上。
「快要八月十五了,你要是一直這個樣子,咱們多年的心血就要毀於一旦了。」他看著天上的彎彎月亮,淡淡地開口,語氣依舊溫和,毫無責怪之意,就只是單純的指出事實。
沐青也站了起來,坐到門檻上看著月亮,眼瞳已恢復清明。「……我知道了。」
他腦中又浮現當日白府東院裡,她扮成婢女前來尋他;他騙她他失憶,暖泉邊她說的話,言猶在耳,那時他仔細地看她,發現才分別一個多月,她竟已消瘦至此,必是途中吃了好多苦,又或者是為思念他而致?
婚禮上那抹白衣仗劍的纖纖素影是為他而來,聰慧如她,早已識破了他的偽裝,卻是什麼都不問,只是配合著他……
「夢兒,我相信你,你心中,必是有我的。」他看著暈黃的月牙,突然覺得自己簡直是個心胸狹隘之人,不由得歎了一口氣。
這一刻,他不去想碧波園,不去想長白山莊,也不去想長白山莊,也不去想楚歡和夢音的關係,就只是坐在那兒,專心地想著她。
這日一大早,夢音便被喚醒,沐浴、梳妝、打扮,她幾次想阻止,服侍的婢女卻不管她的抗議,硬是將她折騰了一早上。
「還喜歡嗎?這些可都是我特別為你準備的。」一切收拾妥當,楚歡正好跨進屋子,頓時眼睛一亮!他就知道他的小夢音長大了,必定是個傾國傾城的美人。
夢音看著鏡裡的自己,身穿雪白短襦,外罩一件粉色窄袖小衫,下身同是粉色的百花繡樣裙,配著一雙白色粉線繡花鞋,頭上只簡單地梳了一個側髻,一張素顏在夢音的堅持下不施脂粉,卻自然顯出了紅潤的氣色,比起平常一身的白衣白裙顯得更為朝氣蓬勃、嬌俏可人。
「哥哥,為什麼突然……」夢音本不在意,看過之後只是覺得並不排斥這樣的裝扮,因此一開口便是探問原因。
「傻女孩,沐青昨天投了拜帖,等會兒便來,你當然要好好兒裝扮一下給他看看,以免他說我虐待你呢。」楚歡在桌上的首飾盒裡挑了挑,拿出一支白玉簪插進她發間,這才滿意地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