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這個消息,夢音頓時愣住,以為秦衍在開玩笑,但看他的神色又十分認真。
見夢音驚愕的表情,秦衍又道:「方老爺一早發現人不見了,卻四處找不到方小姐,剛剛才派人來通知。」他一邊說,一邊細細觀察她的表情,唯恐她起疑。
「那麼是要我們幫忙找人嗎?」夢音很快便恢復了過來,沉靜問道,一時還來不及消化這個消息,神色十分複雜。
方小姐竟然逃婚!沐青有什麼不好?她替沐青感到氣憤。
見夢音氣惱的神色,秦衍心中一喜,看來老爺子的計劃已成功一半了。
掩住喜色,秦衍慎重說道:「不,眼下時辰已經來不及了,所以老爺子想……給你一個報恩的機會。」
夢音茫茫然地看著秦衍,一時之間無法理解他的話意。
「這場婚禮來了很多江湖上的朋友,更別說還有聖上欽賜的賀禮,貴客雲集,無論如何不能取消。」他頓了一頓,繼續說道:「所以,一定要有個新娘。」
方小姐早在半個月前就被接到碧波園的別院來,一來兩家地遠,如此準備婚事也方便;二來兩家長輩頗有讓兩個年輕人親近的意思。
說起這兩個人,兩邊都鬧頭疼。明明是早八百年前就訂下的婚事,本來也都好好的,婚期好不容易給定了,就偏是一個不甘,一個不願,倒像是有人拿刀架在脖子上逼他們成親似。
沐青這頭還沒拒婚,方縈那邊就傳出了誓死不嫁,今天一早還留了封信,不管不顧地出走了。為這件事方老爺倒是急白了一頭發,萬不得已之下,只好告訴了沐龍,就盼他看在兩家交情上能原諒自己的不肖女兒。
沒想到沐龍很是通情達理,還拍拍方老爺以示安慰,並表明了兩家世代交好,不會為了此事壞了情誼。
可憐的方老爺根本沒想到,其實這一切都是沐龍和方縈串通好的。
「那,沐兄,這婚禮該怎麼辦?都是老夫教女無方,今日要害沐兄丟一回臉面了……」說著說著,方濤眼看就要老淚縱橫起來。
「方老弟儘管安下心吧,再怎麼樣,這婚禮都得辦不是?」沐龍笑呵呵地撫著鬍子,眼中儘是得意之色。
方老弟啊方老弟,老頭子給你家閨女找的男人,可也是個人中之龍呀!他在心裡暗笑,為自己導演的這齣戲開心不已。
***
大紅燭燃燒著,將喜堂照得如同白晝,只待吉時一到,就要迎進一雙新人來拜堂。大殿上賓客雲集,人人輪流上前向沐龍道賀。
沐老爺子大概是全場最開懷的人了,從頭到尾樂呵呵地笑著受禮。
夢音匆匆忙忙地換上嫁衣,由於時間過於匆促,一直都是素顏的她只淡淡上了一層粉,輕抹胭脂,再由一個婢女替她梳好了簡單的髮式,便披上蓋頭,上了花轎。
按照習俗,新郎是不需要親自去迎回新娘的,更何況原本方縈就已先住在了碧波園的別院裡,因此花轎也只是做個樣子,行沒幾步便來到了喜堂。
方老爺看見新娘出現那一刻,驚得差點咬了舌頭,他一頭霧水地看向沐龍,沐龍只是朝他眨眨眼。
牽著綵球,新娘子被兩個吉婦攙扶著,緩緩走到沐青身旁;他看也不看,神色漠然,只是默默地執起另一端綵球,那無所謂的態度像是在幫別人拜堂,全然不當一回事。
夢音只能夠從蓋頭下方看見地板和賓客們的鞋子,她有一絲緊張,畢竟她是臨時被趕鴨子上架,完全不曉得下一步該做什麼,幸好扶著她的吉婦不時在她耳邊提點,讓她不至於出差錯。
隔著紅蓋頭,她看不見沐青的表情,卻可以想像他一定是面無表情,帶著不耐煩,兩道好看的眉緊蹙,薄唇緊抿。
從小到大,只要老爺子強迫沐青做他不想做、卻非做不可的事時,沐青就會擺出這樣一張臉來把事情完成;想到這,夢音不禁微微揚起嘴角,隨即慶幸有紅蓋頭擋著,別人看不見她的表情。
「新郎怎麼一臉不開心的樣子?」不知是誰嘀咕了一句,當下許多人都在心裡暗暗附和,正好印證了她心中的猜測。
「送入洞房!」隨著禮儀結束,新娘子被簇擁入新房,新郎則回到廳堂和賓客們共進酒席,場面頓時熱鬧了起來。
新房中,女眷們說了一陣子的吉祥話,便逐漸散去;夢音這才稍微扭動了下身子,一直這麼正襟危坐,讓她全身都僵硬了。
遠方廳堂的喧鬧聲一陣陣,夢音靜靜地坐在那兒等著沐青回來,一邊思考著該如何向他說明一切。
也許……也許他會很高興吧?她有一點點期待,畢竟沐青總是對她說:「怎麼報恩?那就以身相許吧。」
但很快地,夢音又驅散腦中的想法,她想起了之前的每一次,以及自己十六歲那年他的拒絕,還有那之後伴隨而來的他的憤怒。
此後她便認定了那只是句玩笑話,卻也讓她不知所措;如果不能這樣報他的救命之恩,那麼她該怎麼還清這筆債?
如今事情演變成這樣,怕是一生都要耗在這裡了,但她內心卻莫名地感到安定,好似茫茫的未來突然出現了明確的方向,她再不用猶疑。
只是,沐青會接受她這個頂替的新娘嗎?
夢音就這樣坐在那兒,胡思亂想著。
***
「少主,今日是你的大喜之日,小的敬你一杯。」喜宴上,不時有人湊過來和沐青寒暄,而身為碧波園的少主,即使對這場婚禮有千百個不願意,他還是強撐起笑顏應付客人。
畢竟在場的客人,最好是能不得罪便不要得罪,只因碧波園能在各處順利行走,大半也是靠著廣闊的人脈和交情。
一杯杯酒喝下肚,對客人的敬酒他幾乎是來者不拒,這般喝法即便是頭牛也禁受不住,更何況是個人。因而筵席還沒結束,沐龍便一聲令下,將沐青送回新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