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手緊護何小弟,一手搭在救命恩人的肩頭,凌依莎暈眩中聽到眾人的驚呼,天地彷彿在旋轉,她只能專注地望著眼前這個神色堅毅的男人。
看著他狹長的冷眼,渾身散發的冷傲以及臉上不容錯認的心痛神情……是他,那個牽動她的心、對她呵護有加的男人。一且認知到這點,她放下心來。
她緩緩勾起一抹虛弱的笑,還來不及道謝便沉沉地昏倒在宇文浩騰的懷裡。
好不容易從她懷中拔出何小弟,他緊緊擁住她輕軟的身子。
他早知她勇氣過人,卻沒想到她會如此震撼他的心靈,竟願意為了別人而不顧自己的安危!原來在她清新靈秀的外表下,住著一朵高貴出塵的清蓮。雖出身青樓,卻冰清玉潔,身入賤籍,卻英勇過人。
可她的勇氣總是考驗著他的神經,她為別人不顧自己,每一處受的傷,都有如刻在他心底,讓他感同身受,讓他放心不下。
抱住灰頭土臉、一身是傷的凌依莎,他一刻也不曾停留,直接回到他的寢宮金霄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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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霄殿的午後,充斥著焦灼緊張的氣氛。
「太子殿下,這顆玉果十年才結果一次,你的傷也不輕,還是自己用吧。」
火彷彿在吞噬著她的身體,灼痛從皮膚直入她心扉。她好想睡覺,不想醒來,可是為什麼有人在說話吵她?
「都給她用。」
「太子殿下,請保重身體,這個姑娘既非皇親貴族,又與殿下非親非故……」
「叫你給她用就給她用,還囉唆什麼?」男人厲聲斥道,聲音中帶著怒氣。
「微臣不敢。」
凌依莎迷迷糊糊間,感覺有人靠過來。「微臣必須把姑娘傷口上的灰燼刮掉,才能把玉果的汁液抹上去。這會很痛,為防傷了殿下,請殿下退後。」
「不用。」溫暖的大掌,以與堅定語氣相反的溫柔握住她的雙肩,沉厚的力量傳到了她身上。
「殿下。」太醫再次勸諫。
「動手!」
話音剛落,她臉上便傳來火辣的疼痛。
「啊!不要……不要……」尖銳的刺痛感使昏沉的凌依莎大聲尖叫。
痛,好痛!她揮舞著雙手想逃離。
猛地,她握住一隻健壯的手臂,死都不肯放,彷彿這是她能抓住的唯一浮木。
突地,她感到黏稠的液體濕濡了她的手,這是……血!誰的?她的嗎?
昏沉的意識倏地有半刻清醒,她睜開空洞的眼神四處張望,一張猙獰扭曲的俊顏在她眼前放大。
此時御醫忽地停手,凌依莎緩緩鬆口氣,冷汗佈滿她蒼白的小臉。
她看看自己的手掌,再看看她握住的鐵臂,只見他雪白的衣袖上不斷浮出朵朵紅艷。
「你也……受傷了?」她迅速憶起在火場時,他雖動作很快,但在剛猛的火勢裡,他卻以自己的軀體替她擋住落下的房梁……
宇文浩騰的額間也冒著汗,可他未置一詞,平日冷淡的眸子裡充滿感情。
「太醫,繼續。」他低啞無力的吩咐,又轉過來對著她道:「我知道很痛,可是妳要忍住,如果不把那些髒東西去掉,會留下疤痕。」
「你呢?」她勉強開口問他。
「我的傷不要緊。太醫動手。」他的目光不曾離開,死死地鎖著懷裡的女人,給予她力量。
「啊!」太醫繼續進行清除傷口的工作,凌依莎的尖叫哭泣聲也跟著響起。
「我要妳復原,要妳平安健康。」宇文浩騰低低地說道。
她咬著下唇,將他的樣子深深刻入心版。此時的他有些狼狽、神色痛苦,帶著疲憊,但在她眼中卻是那麼完美,她知道不管發生什麼事,他都會守護著她。
傷口抹上清涼芳香的玉果汁液,凌依莎抵不過暈眩的感覺,再次昏倒在他的懷裡。
忍住臂間的巨痛,在安置好她後,他這才讓太醫包紮傷口。
「太子殿下,沒了玉果,恐怕會留下傷疤。」
「那又有何妨。」他漫不在乎的說。
「太子殿下,微臣來遲了。」於丞相面有憂色地被太監領了進來。
「於丞相,本太子沒事。」
「太子殿下。」於丞相咚的一聲跪在地上,語重心長地道:「殿下乃一國儲君,請殿下以江山為重。」
「本太子是哪裡沒有以海極江山為重了?」從軟榻上端坐起身,宇文浩騰淡淡響應,同時溫柔的眼神看向內室。
「殿下既然知道,那麼請將那名女子交給微臣。」在來這裡的路途上,他已知道事情的前因後果,絕不容許海極儲君因為一個女子而失去理智。
「於丞相,有些事情你不該過問。」收回目光,他神情陰冷地一哼。
「殿下!那位女子出身賤籍,太子卻為她受傷,這簡直是天理難容、有悖綱常之事。」
「於堪,你回去吧,本太子什麼都不想聽。」他早已深陷情海,無法自拔。
「殿下!」
可再急切的呼喚也動搖不了宇文浩騰的心志。「娑羅,送於丞相回丞相府。」
從一開始的連手治國,到策劃懲治猖狂貴族,他們兩人志同道合,相互支持,卻在此時出現裂痕,不歡而散。
於堪被強行送回丞相府後,金霄殿回歸平靜。
昏睡不醒的凌依莎對此全然不知,在不曾間歇的痛疼裡,她時睡時醒,有時候又會陷入深度昏迷,一直覺得身體內充滿著火烙一般的痛楚。可不管是在她難得短暫清醒的時候,或是在半夢半醒間掙扎,她都能感覺到有人用清涼的布巾溫柔的替她拭去汗水,輕輕的減緩她的疼痛。
「別抓!忍忍。」當傷口結癡,她無意識地抓著癢時,總有一個聲音適時地攔住她。
是他嗎?偶爾清醒的腦袋裡總會浮起一個身影。可他是太子呀,竟然衣不解帶地照顧她,這讓她怎能不動容。
「妳一定要好起來!」不知過了多久,她不時會聽見盤鋸在床榻邊的沉重身影笨拙的懇求。
不捨他沙啞悲傷的聲音,她好想醒過來,安撫他的擔憂。可渾身的高熱淹沒她的意識,令她無法睜開眼睛,只能不甘心地扁嘴,努力靠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