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一點,飯還燙著。」
她拿出自製的楊梅醬裹上煮得香噴噴的米飯做起飯團。
「妳一定要把上等的四彩米捏成團嗎?」江騰緊緊皺眉問。
「這是飯團耶,在我們家鄉,飯團是人人都愛吃的平民美食。」捧著捏成三角形的飯團,凌依莎笑得眼睛瞇成一條線,秀氣的嘴角上除了笑意還有圓圓的飯粒。
江騰瞄見她嘴角上的米粒,不著痕跡地靠近,一絲酸酸甜甜的香氣竄進他的鼻息間,淺褐色眸子逐漸深濃。
津津有味吃著飯團的凌依莎,不知自己誘人的芳唇已被動情的眼神親吻著。
「小莎,娘來了。」突地,一個圓滾滾的身子端著一碗熱騰騰的湯闖入,打破此時曖昧的氛圍。
看向門口,她神色大變,三步並作兩步的退到屋角。「娘,人家不要喝啦。」
她如臨大敵地小聲抗議。
「小莎乖,這是十全大補湯,喝下去,妳就不會再暈倒。」
「可是好難喝。」沒用一點調味料熬煮的動物屍體水,她才不要喝。
「凌依莎。」芸媽媽氣咻咻地哼道。
「娘,妳最疼小莎了對不對?硬要我喝,我會吐的。」
「小莎,聽話,娘失去了妳姊姊,可不能再失去妳了。每次見妳暈倒,娘都提心吊膽,怕妳有個三長兩短。」芸媽媽在親生女兒病逝後,碰到初來海極舉目無親的凌依莎,見到與女兒頗有幾分神似的她,認為這是上天給的緣分,因此不但收留了身份可疑的她,還把她當成親生女兒一樣的疼。凌依莎為了回報她,也幫她重振差點倒掉的回春樓,兩人情同母女,感情好得不得了。
江騰懶懶地雙手盤胸,看著這重複上演的老戲碼。
「我說依莎小姐,妳還是喝了吧。」瑩霜也跟著過來勸道。
「吃完飯團我就飽了,也絕對不會再暈倒的!」為了證明自己的話,凌依莎抓過陶鍋裡的米飯,沾上楊梅醬大口大口吃了起來。
「妳這丫頭,看來不用狠招是不行了!小桔、棠英,給我通通上。」擺著肥胖的腰臀,芸媽媽挽起袖子。
「江騰救救我!江騰……嗚嗚,你這壞蛋、沒義氣!我討厭你。」看著人影欺近,她無助地嗚咽著。
牆角那裡正人仰馬翻地逼著她喝湯,在一旁看戲的瑩霜趁機走近江騰道:「你喜歡上依莎小姐了。」
「有時間多管閒事,不如想想如果讓小莎知道妳又欠下高利貸她會怎麼樣?」他神色不變,口氣輕鬆得如同在話家常。
瑩霜訝異地掩口驚呼,接著急急說:「不早了,我先回房了。」
輕鬆打發掉她,江騰撫額輕笑。他的愛意有那麼明顯嗎?那為何小呆子就沒注意到呢?在小莎的心底,他算什麼?可他不敢躁進,只能等來自異鄉的她慢慢接受自己,畢竟她不是平凡女子。
「娘最討厭了,人家不要理妳了,哼!」
聽到這聲音,就知道某個小呆子已經被逼著灌下一肚子的湯汁了。
「芸媽媽,今晚在下邀小莎出外訪友,還請芸媽媽同意。」瞄了一眼猶在牆角鬧脾氣的姑娘,江騰的心不由自主的一片柔軟。
「不行!」芸媽媽瞪著他道:「都快三更了,有事明日再說。」別看這裡是妓院,她對小莎可是看得相當緊。
「娘,我就去一下下啦!」凌依莎可憐兮兮地懇求。
「那可不行,天下男人沒有不好色的!」芸媽媽上下打量著眼前這笑容可掬的男子,「他帶妳出去,把妳吃了怎麼辦?娘就妳這麼一個寶貝女兒。」
「娘,江騰不會的啦。」
「不會?男人若靠得住,母豬都會上樹。」
江騰又好氣又好笑,可又一點辦法都沒有。
「不去就不去,那我回房睡了。」凌依莎朝他擠了下眼睛,拍拍粉色衣裙,飄然而去。
女兒離開小廚房後,芸媽媽監視著江騰離開回春樓,就怕他拐走自己的女兒。
見他消失在夜色裡,這才滅掉大堂的燈火。
由於柴倫的鬧場,回春樓今日不得不提早打佯,任沉寂的夜色爬滿院牆深處。
第3章(1)
悄無聲息的回春樓,在黑夜中驀然傳來一串細語。
「你一定要接住我哦!我真的要跳嘍。」
「好啦好啦,快跳下來吧,我一定會接住妳的!」在凌依莎所住的雲閣外,低低的響起催促聲。
「天亮之前你一定要送我回來,要不娘會抓狂的。」接著咚的一聲,一個情影倏然而下。
「妳再囉囉唆唆的念個沒完,把妳丟下去哦!」
啼嗒啼嗒,馬蹄聲伴著鬥嘴聲消失在長夜盡頭。
月色溶溶,一匹神駿非凡的馬兒馱著兩個人,朝沁陽上城的城門移動。
「你真要帶我去上城?」側坐在馬背上的凌依莎訝異地看著江騰。
「不好嗎?妳不是一直都吵著要到上城裡逛逛?」驅馬前行的他小心的將她護在懷中。
「可是娘說,我們不可以去沁陽上城,否則會被活活打死。」她渾身一顫,明白在這裡賤民的命多不值錢。
「別怕,有我呢。」
「上次王大伯偷入上城去送信,結果……」上城與下城雖只有一牆之隔,卻似天與地的距離。
抬起黑白分明的眼睛,凌依莎瞄向北邊矗立在高處、燈火通明的樓宇,那裡即是整個海極最高不可攀的聖地。
隨著馬兒的緩緩行進,一座氣勢恢宏的鮮紅城門出現在視線裡,一百八十個金色門釘,在月光下散發出神聖莊嚴的光芒。
「小莎,閉上眼。」突地,高大的身影挺直,伸手擋住她的視線,將她的頭按入自己懷中。
誰知好奇的她很不聽話地壓低身子,鑽出頭來,抬眼往巍峨的城樓上看去,只見正門冰泠的月光映照出城樓西側的女兒牆上,懸卦著六個面目模糊、鮮血淋漓的人頭。
「啊!」她連忙縮頭,螓首抵住他肩上的豹皮。「那……那是人頭。」不知這些人犯下怎樣的過錯,要被如此血腥的對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