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家大打出手是遲早的事,甚至已有人開賭盤,賭解、駱兩家何時會打得頭破血流。
彷彿是要印證冤家路窄這句話似的,駱織雨突然出現在門口觀看雨勢,圓滾滾的雙眼不期然看到同樣立於門邊的解子焰,怔了下。
解子焰直勾勾望著她,手中的茶杯朝她輕抬了下。
趙頭兒眼見兩方對峙,互不示弱,壓低了聲音說:「聽說駱家今兒個有一批自杭州運來的絲綢,瞧這雨勢,駱姑娘應是擔心這批絲綢會淋到雨。」
解子焰未搭腔,雨下得實在太大,倘若駱家的絲綢硬要在今日運來,非毀不可,駱織雨應當不會笨得如此做。
趙頭兒以投其所好的口吻,將聲音壓更低,不讓其他人聽見。「解當家一定很開心吧?」
解子焰轉頭看趙頭兒,輕喃。「開心?」
「哈,解當家的心思我最能體會,最好金織坊屋漏偏逢連夜雨,所有的絲綢、棉花都淋濕。」趙頭兒邪惡的笑著。
他的心有那麼黑嗎?解子焰狐疑的抬起左手摸了下臉,他沒有面目猙獰不是嗎?他其實是希望駱織雨不會遇上麻煩,只是沒表現出來,沒想到竟被趙頭兒誤以為他正幸災樂禍。
「城裡的人都在說,金織坊交到這弱不禁風的小姑娘駱織雨手中,要不了多久就會敗了,她那後娘生的弟弟是沒指望接掌了。」趙頭兒好心貢獻眾人的議論,讓解子焰開心開心。
解子焰移開視線,再重新回到對街的人兒身上,淡然道:「她雖然看似嬌弱,不過骨子裡很倔強,不會輕易服輸。」
大雨狂瀉,使視線朦朧,無法看得真切,也使得對街的人兒更顯嬌小荏弱,宛如被雨淋到就會化為輕煙消失。
他不用站到她面前,即可清楚在腦海中勾勒出她的模樣。
嫩白雙頰始終泛著健康的玫瑰色澤,不點而朱粉嫩嫩的唇瓣、小巧挺俏的鼻子,與圓滾滾靈燦生動的大眼,讓她看起來似乎永遠停留在十六歲,而非是已經二十二歲的大姑娘,可愛得教人忍不住想要張開雙臂保護她。
而她說話的聲音甜甜軟軟,宛如可口的蜜糖,讓人聽了打從心裡感到舒服,儘管已經十二年未曾與她交談,但他仍是記憶猶新。
可更難忘的是,她比任何人都要固執,城裡的人都不看好她接掌金織坊,但依她的性子,絕對會卯起來做給大家看,證明她的能耐。
「我明白了,解當家是在等適當時機給駱家致命的一擊吧?解當家儘管放心,有需要我的地方只管開口,我絕對義不容辭幫你到底。」趙頭兒急於表現自己的義氣。
解子焰眉頭輕皺,不由自主再摸了下自己的臉,再次確認自己的表情是否看起來十分陰狠狡詐、時時算計著駱家,否則趙頭兒怎麼會有如此大的誤解?
第1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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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無情地嘩啦、嘩啦直下,天空暗沈得教駱織雨快喘不過氣來,她陰鬱的走到門口無奈看著傾盆大雨,冷不防對上傲然挺拔的解子焰,登時愣住。
「他怎麼會站在那裡?」她進退兩難,索性挺直腰桿站在原處,佯裝無視他的存在。
這十二年來總是如此,就算不小心狹路相逢,就算不小心擦身而過,他們倆都會默契十足的當作對方不存在,不僅不直視對方,連眼角都盡量避免掃到對方,更甭提交談。
漫長的十二年過去,其間他離開京城,到各地去採買米糧,穩固家業,而她則窩在家中繡著一件又一件的衣衫,日子該是這樣平淡無奇過下去的。
可好景不常,爹爹後來生病,只懂刺繡的她不得不站出來代替爹扛起這個家,一路跌跌撞撞,幸好纏綿病榻的爹爹還能指導她,讓她在錯誤中學習,直到爹去世後,她已大致瞭解該怎麼做,不至於像剛開始那樣驚慌失措。
不愉快的回憶令她面色凝重,長長的歎了口氣,語帶欣羨地低喃。「他總是這樣,做任何事都游刃有餘的模樣,要到什麼時候,我才能像他一樣自信滿滿,不被其他人瞧輕?」
京城裡有太多人等著看她的好戲,甚至有人當著她的面質疑她的能力,擺明等著看她倒下,正因如此,她更是不能丟爹爹的臉,再苦再累都要咬牙撐下去。
「小姐,你在說什麼?」貼身丫鬟小紫自身後冒出,好奇問著。
「沒什麼。」駱織雨故作無事狀。
小紫嘟著嘴看這惡劣的天候,突然間看見對街的解子焰,臉色立即大變。「實在倒霉,姓解的怎麼會站在那裡?」
「因為解家商行就在對面。」
「小姐,現在是說笑的時候嗎?你瞧瞧他那邪惡的眼神與上揚的嘴角,肯定是滿肚子壞水想算計我們,小姐,你千萬得小心,不能中了他的奸計。」小紫哇啦哇啦開始發難。
「雨下得這麼大,你也能看見他眼裡的邪惡與上揚的嘴角?」駱織雨十分佩服小紫的好眼力。
「當然可以,邪惡的人無論站多遠、天候有多惡劣,都逃不過我小紫一雙利眼,小姐,你別怕,我會保護你。」忠心為主的小紫恨不得跑到對街去痛打解子焰一頓。
「小紫,你想太多了。」駱織雨眉眼低斂,藉由仰望厚重的雲層眨去突然浮上眼底的淚意。
怪了,她是怎麼了?為何會突然感傷想哭?是因為想起了爹嗎?抑或是,想著不該想的人?
「我怎麼會想太多,小姐千萬別忘瞭解家人是如何傷害我們,你瞧解子焰拿茶的模樣,根本就是巴不得將茶水潑到你身上,你千萬不能放下戒心。」血淋淋的慘痛教訓,一刻都不能忘。
「傷害我們的人,並不是他。」駱織雨的話裡帶著一絲陰鬱。
「小姐,你怎麼能替他說話?他們可是一家人,若不是他叔叔,小姐會沒有娘嗎?若不是他叔叔,小姐和老爺會傷心欲絕嗎?」小紫氣忿難平。
「……」駱織雨難過的透過大雨,望著那益發傲然的身形,假如十二年前沒有發生那件慘事,所有事都會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