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他竟然肯分她喝?難道是剛才的患難見真情,融化了他的鐵石心腸嗎?
她一邊喝柳橙汁,一邊偷偷觀察他。
怎麼會有人連喝飲料的動作都如此迷人?
她又淪陷了,除了想一直這樣看著他,她腦中沒有其他想法了……
不過,他顯然不是來給她參觀的——
「你沒事不睡覺,三更半夜跑出去做什麼?」他是認定了那個時間只有他一個人醒著,所以才會裸泳的。
而因為她這怪異的舉動,搞得他兵慌馬亂,讓這個他想平復煩躁情緒的夜晚變得更加不平靜。
「是這樣的……」寶寧潤了潤嘴唇,陪小心的說:「我以為你在樓上,想去找你談一談。」
真鬱悶啊,她不應該走出大門的,她的形象又重創了。
可是,如果她沒走出去,又怎麼看得到那番「美景」呢?
她無法昧著良心說她不想看,這實在很矛盾啦……
「談什麼?」展香冷笑。「這麼快就想加薪了?」
這種做沒幾天就覺得自己很重要、很厲害、要求加薪的員工,他看多了,通常他會直接叫對方走路,就算那個人再有才華,他都不想用。
「不是啦!你這個人很市儈耶……」看見他射來的白眼,她連忙改口,「我是說,你的想法怎麼會那麼實在,一般人都會像你那麼想沒錯。」
展香撇撇唇。「不必狗腿了。說吧,要談什麼?長話短說,我累了,要休息了,沒時間跟你瞎扯。」
寶寧豪邁拍桌。「好!既然你快人快語,我也不跟你客氣了……」
他瞪視著她。
敢情他是雇了個活寶嗎?這個女人怎麼說話會像綠林大盜?
「我想跟你談談小恩跟小惠,尤其是小惠,她對新環境適應不良,常常哭泣,下了課也不跟同學一起玩,我跟她們的班導師談過,我們都認為小惠應該要看心理醫生。」
「你跟班導師談過?」他反感的蹙起眉峰。「誰叫你這麼做的?」
她和孩子非親非故,還真是雞婆。
他那不以為然的語氣讓寶寧有些火大。「沒有人叫我那麼做,是我自己想那麼做的,因為我覺得兩個孩子很可憐,你都不理她們。」
「我不理她們?」聽見她這麼說,展香一雙眉頭聳得更高了。
「她們現在穿誰的、住誰的?你又是誰請來照顧她們的?竟然說我不理她們?」
「你以為給她們吃、給她們住就是盡了責任嗎?」寶寧對他那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漠然很不能認同。「你有沒有想過她們需要的是什麼?她們的心裡又在想些什麼?她們在這裡快不快樂?難不難過?這些你想過沒有?」
展香愣了好一會兒才說:「笑話,她們又不是我生的,她們擾亂了我的生活,我已經盡力在忍耐了,還想要我怎麼樣?」
「所以你就想把她們推給她們年邁的外公外婆嗎?」寶寧使勁地瞪他。
沒錯,她從學生時代就愛打抱不平,現在也一樣,雖然明知太雞婆會給自己招來麻煩,但她就是無法坐視不管那些不合理的事。
「誰告訴你的?」展香瞬間板起了臉。雖然他本來就一直在擺臭臉,但聽她這麼沖的一問,他臉色更臭,口氣似乎也更心煩意亂。
「你以為孩子們都不知道?」寶寧看著他那冷硬眼眸,雖然一股冷意爬上她背脊,但她還是硬著頭皮想為小恩小惠爭取些什麼。「她們知道,而且她們很不安,她們也從你的態度受到二度傷害了。那種不知道明天會被送去哪裡的恐懼……她們只是八歲的孩子,你可不可以不要……這麼殘忍……」
她的眼眶不由得紅了。
展香表情一僵,黑黝眸子直接瞪著她。「你幹麼哭?莫名其妙!」
看來她把他塑造成冷酷無情的大魔王了,可惡。
但儘管如此,他的視線卻不由自主的停格在她身上。
「因為我想到我自己……」寶寧紅著眼眶,吸了吸鼻子,不等他問就逕自說:「五歲那年,我爸離家出走,沒再回來,我媽一個人扶養我,有時要去外地工作,只好把我托給阿姨照顧,有時候住在大阿姨家,有時候住二阿姨家,有時住三阿姨家或小阿姨家。
因為緊張、因為不適應新環境,所以我常尿床,雖然阿姨她們的家人都沒說什麼,但我怕自己會被討厭,也怕媽媽不回來,我會被送到育幼院,再也看不到媽媽、看不到自己的親人……」
說完,她以為毒舌派的他會冷冷反唇相稽、會嘲諷她、會譏笑她,但意外的,他竟然什麼都沒說,只是看著她。
他是不是把她的話聽進去了?
打鐵要趁熱啊,於是她又鼓起勇氣說:「你有能力,也不是養不起她們,難道你就不能看在她們的爸爸是你親手足的份上,用心扶養她們嗎?」
展香的目光仍停在她身上——
眼睫還凝著淚珠,眼眶裡還有水霧,一下子在他面前不像話的狂噴鼻血,一下子又這樣感性,心腸柔軟得要命……
「你這個女人還真是雞婆。」他扯扯嘴角,站了起來。
就在寶寧沮喪的咬著下唇、以為沒希望說服他的時候,他開口了。
「預約好了心理醫生再告訴我。」他面無表情的走出廚房。
寶寧瞪大眼眸。
慢慢的、慢慢的,她笑了。
「耶!」
她就知道他不是鐵石心腸的人,她就知道!
***
星期天,寶寧一大早就興匆匆起床準備了野餐盒,今天他們要去遊樂園玩,這是小恩、小惠的家庭作業。
展香當然一百個不願意跟她們一起去,先不說他對遊樂園毫無興趣,他向來是中午才醒的人,怎麼可能早上起床?
但雙胞胎的作業是「跟家人同游」,不是「跟保姆同游」,所以他也只能迫於無奈的跟她們一起去了,還要當司機。
這是寶寧第一次坐上他的昂貴跑車,除了興奮的東摸摸西摸摸,她也很想試試駕駛的樂趣。
不過她當然不會那麼過分,這種上千萬的跑車,今生有幸坐到已經很美滿了,如果她還提出要開的要求,那就太白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