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我不怕的……」杜如墨想說些什麼,卻在聽見父親的話時住了口。
「關於臨摹妙手杜玉山藏身在寧州安定附近的消息,是我自己放出去的!」
這句話震得兩人什麼都說不來。
看了兩人一眼,杜玉山安然說去過去逃離家園的原因。「當年,正是大臣們力勸聖上立儲的時候,但大皇子李智先與二皇子李勇之各有所長,兩派人馬為此爭執不下,使得皇上一時也無法作出決定。
「當時的我名聲正盛,不懂的收斂鋒芒,因此被二皇子的人綁到一座別苑,他們還綁來如墨為人質,威脅我幫他們做一件事。」
杜如墨突然幽幽道:「這也是我為什麼那麼畏懼四爪金龍玉珮的原因……」
李初聽出她語氣裡的顫抖,猜測那件事對她影響很深。她在當人質的遭遇恐怕不是他能想像,而四爪金龍玉珮只要是皇子都有一隻,只是樣式有些微不同,難怪當初被黑鷹帶著做信物的太子玉珮被她撿到時,她會那麼害怕。
他暗自握了握她的手,表示一切有他。
激動的情緒終能舒緩,杜如墨朝著他勉力一笑,繼續聽父親往下說。
杜玉山心緒投入往事之中,聲音也顯得有些飄渺。「二皇子要我偽造一張遺詔,聲明二皇子才是皇上真正想立的儲君。」
「但,如今天下人都知道太子是大皇子啊!」杜如墨不解。
李初卻十分明白二皇子目的,嘴角逸出一絲冷笑。「如果二皇子謀反呢?遺詔能成為他說服朝中重臣關鍵,只要他累積了足夠的實力,能一擊得手,同時再拿出遺詔,宣稱自己才是真正的儲君,在他得勢的情況下,又有誰敢吭一聲?」
「沒錯,勝者為王,敗者為寇。二皇子有了遺詔,若大皇子在這一場鬥爭裡輸了,即使他是欽定的太子,一樣會被廢掉,何況我有把握,我偽造的遺詔,絕沒有人能看出一絲破綻!」杜玉山很有自信地說,但沒多久,臉色又沉了下來。
這門臨摹的功夫曾讓他風光一陣子,然而到了最後,他的人生卻也毀在這上頭。
「我知道偽造遺詔這事的後果有多嚴重,也知道二皇子不可能留我活口,因此我乘隙帶著如墨從別苑逃出,卻引來追兵……此後再也沒回過家鄉。」憶及愛妻慘死、家園被毀,自己卻無能為力,杜玉山不禁涕淚縱橫。
杜如墨與李初被他的哀其感染,一起陷入沉默,尤其是杜如墨,因為過去的記憶太深刻,也跟著紅了眼眶。
突然,外頭傳來由遠而近的馬蹄聲。
「他們還是來了,來的倒是比我想像的快。」杜玉山笑了,卻是比哭還難看。「我不想再躲藏了,因此,除了讓二皇子的人看著我死,我別無選擇。」
「爹!你說什麼?!」杜如墨倒抽了一口氣,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什麼。
李初深深皺眉,他心中早猜到杜玉山的打算,但親耳聽他說出來,卻始終對殘酷命運的嘲弄,讓他的心裡很不舒服。而事情發生後,如墨的傷痛,更是他所不願見到的。「杜先生,你大可不必……」事情尚未走至絕境。
「我若逃了,二皇子若在追殺期間發現如墨的存在,必會為她帶來禍害,而我這一死,二皇子便不會懷疑金戈鐵馬圖是別人畫的,我也不會再次成了他的棋子,是一舉兩得!」
李初還想說些什麼勸阻他,但杜玉山的下一句話卻讓他開不了口。
「當今皇上的身體,還能再撐多久呢?」為了不讓自己壞了他的大計,二皇子是不可能善罷甘休的,到時會牽連多少無辜,他想都不敢想。
杜玉山不再說話,閉上眼睛蓄積了足夠的勇氣,舉步朝著大門去。
這些年,他隱姓埋名苟且偷生,是因為他怕看不到女兒長大,完成不了妻子的遺願。如今女兒有人照顧了,他能為女兒做的最後一件事,就是一死以保全她。
杜如墨卻沒想這麼多,光想著父親只要踏出這門,或許就會身亡,她完全無法接受。
「爹!你不要去!我們還是能逃的!這裡有世子,還有太子的侍衛黑鷹,我們能逃的!」淚水不受控制的奔流出來,心裡一下子受到太大的衝擊,她幾乎要站不穩了。
「不要傻了,如墨,我們逃不掉的。」杜玉山搖搖頭。
「爺兒,你阻止他!求求你阻止我爹!我不能眼睜睜的看他死!我爹又沒有做錯什麼事,為什麼要死?」她衝過去拉住父親,卻仍阻止不了,她轉向李初求助,兩人關係已是如此親密,他不會眼睜睜看著她爹赴死,對吧?
第5章(2)
杜如墨懇求有痛苦的目光望向李初,杜玉山悲哀卻堅持的眼神也直直盯著他,最後,他只能做出痛苦的決定。
他無法應允如墨的要求,因為這不僅關係到她的安危,也關係到男人傲骨。
他能理解杜玉山的想法,因認定是自己做了遺詔,才讓殘酷暴虐的二皇子有機會奪得大位,他只是想贖罪,更不想活著讓二皇子抓去,成為棋子,只要他死了,二皇子安了心,應當就不會繼續追查下去,屆時不僅如墨性命暫時無憂,他們這些太子派的人能有充分時間扳倒二皇子。
不想讓杜玉山的死白白失了意義,他抱住如墨,怎麼也不放手。
杜如墨簡直要崩潰了,她嗚嗚哭著哭到聲嘶,甚至狠狠咬上了李初的手,想脫出他的禁錮攔下父親,李初雖然心疼她,卻硬著心腸不放鬆。
她的泣血哀鳴,令隱身一旁的黑鷹都忍不住露了面,同情地望著她,可是他不能幫,因為站在他的立場,杜玉山若是被活抓了,一旦被追出金戈鐵馬圖的內幕,對太子和寧王府將是極大的威脅,何況世子也沒有授意他救人。
見求的人沒有一個反應,杜如墨癱軟在李初懷中,看著爹一步步走近大門,她覺得自己也跟著漸漸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