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他還是沒有選擇相信她。
「看吧?你真的睡著了吧?身為宴會主人,卻把整個宴會廳的客人都丟下,自己跑來這裡睡覺,我看你要怎麼跟大家交代!」
一個陌生人沒有信任她而感到受傷。
他們兩人才認識對方多久啊,談什麼受不受傷的?真可笑!
因為剛才一陣急忙奔走,弄得她薄汗涔涔,難掩煩躁的紀若雍索性取下鼻樑上的眼罩擺在桌上,也是這時候才想去,陷入昏睡的戴倫仍然沒有把宴會的面具拿下來。
這樣包覆著應該不透氣吧?
紀若雍輕輕走上前,蹲在戴倫的腳邊,伸出雙手,舉止輕柔地幫他解下覆蓋在臉龐上的漆黑眼罩。
待拿下眼罩後,她的手卻像是完全失去了力氣,「啪」的一聲任由眼罩墜地!
他、他的臉……
紀若雍只覺得腿一軟,懵然跪坐在地板上。
「是他,沒錯吧?」
身後忽然冒出的聲音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呆呆的轉頭回望,從她怔忡遲緩的動作,可以明顯看出她還沒從震驚的情緒裡平復過來。
門口處的杜衫澤斜倚著門框,居高臨下地瞅望著她。
「那張臉,真的是聖吾沒錯吧,齊太太?」
第3章(1)
「我在法國見到他的時候也嚇了一跳,因為他根本就是我失蹤兩年的超級死黨齊聖吾。」
雙手環胸的杜衫澤,一臉複雜地凝視沙發上那個昏然沉睡的男子,「可是他卻自稱是戴倫,同時掌管了聖石集團歐洲、美洲的所有業務。」
跪坐在地毯上的紀若雍不確定自己是否將他的每一句話聽得明白。
此時此刻的她哪裡還有辦法思考呢?她深愛的男人終於失而復得啊!
除了激動與狂喜之外,她不曉得自己還能做何反應?
然而心中也不免想著,也許這只是另一場夢境,所以紀若雍伸出纖纖小手,在半空中遲疑幾秒之後,輕輕撫上男人倦累的睡顏。
是溫熱的!跟夢境裡的冰冷不一樣,他真的是溫熱的!
「笨蛋杜衫澤,你在胡說什麼呀!」一起跟來休息室的齊雪琳難掩臉上的激動,只能用力眨著眼,壓抑狂喜閃動的淚光。「他明明就是我哥哥!真可惡……這傢伙分明就活得好好的,為什麼不回來?還害我不得不臨危受命的扛起梁易企業的重擔!現在就把他叫起來,我要問看看他怎麼忍心對自己的妹妹那麼狠!」
「你給我耐著性子把話聽完行不行?」杜衫澤頭痛又無奈地伸手拉住她。
「雪琳,小聲一點,別把你哥哥吵醒了。」
紀若雍輕聲低語,囈語般的輕柔嗓音流露著濃濃的欣喜。
撫摸他臉龐的小手是那麼地溫柔,深濃的綿綿情意讓睡夢中的戴倫也深刻地感受到,忍不住在她小巧的掌心裡下意識地輕挲討憐。
齊雪琳默默望著這一幕,想到自己的好友在過去這兩年來,苦苦等待愛人歸來的心情,忍不住轉頭狠狠瞪杜衫澤。
「既然找到我哥,為什麼不把他帶回家?偏偏還要搞什麼面具宴會,你以為在一堆雜魚中猜找自己的丈夫很有趣是不是?萬一若雍沒有認出我哥呢,難道就讓他們繼續錯過對方嗎?真搞不懂你到底是怎麼想的!」
「你給我閉嘴,我當然有我的打算。」
「你說什麼?!」
杜衫澤不想在這種時候跟這個冤家抬摃,他神情嚴肅地轉向紀若雍。「我注意到你們兩個一整晚都在暗中關注對方,沒錯吧?若雍,即使戴著面具,你也能夠認出這個男人對你意義不同,對不對?」
「你到底想說什麼?」她遲疑了幾秒,轉頭凝視老友。
「我剛剛提過,現在你眼前這個男人雖然長得跟齊聖吾一模一樣,但是其實他的名字是戴倫,身份是跨國企業聖石集團的高階幹部。他完全不認得我,並且宣稱這是他第一次來台灣,而且他……」杜衫澤吸了口氣,鎮定地投下震憾彈。「據說他有個老婆,就是聖石集團的董事長金晶兒。」
「……你剛剛說什麼?」
一時間,杜衫澤竟有些不忍看那一雙因為震驚而瞪大的眼眸。
「是真的,你們去外頭隨便找個聖石集團的員工問一問,都是這樣的答案。」
紀若雍不敢置信地喃喃自語,「他有老婆?不是紀若雍,而是金晶兒?!」
「你、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齊雪琳擔憂的目光急急從好友身上轉向身邊男人,「你再胡說八道,小心我宰了你!」
「那麼如果我再告訴你,戴倫跟金晶兒還有一個五歲大的女兒,你是不是打算把我砍成八段?」
「五歲的女兒?」齊雪琳失聲驚喊,「這麼說,我不是早就當姑姑了?!」
此話一出,她與紀若雍直覺地對視一眼,方才自覺失言,尤其是好友臉龐上驟然閃過的瑟縮心痛,叫她既歉疚又心疼。
「不是的,我說的不是這個意思……我才不是任何人的姑姑,我的嫂嫂只有紀若雍!」
跪坐在地毯上的紀若雍雙手無力地垂放在腿上,凝視著眼前這張教她日思夜想、魂牽夢縈的容顏,發現自己再也沒有抬手撫摸他的力氣……
或是勇氣?
「……原來他早就已經背叛我了?」
杜衫澤急忙安撫,「你先別急著下定論,剛剛說的那些都是戴倫的家族背景而不是齊聖吾的!」
「不管他叫什麼,眼前這個男人、這張臉,就是我的老公啊!」
這是紀若雍今晚第一次提高嗓門。對她而言,在極度的狂喜、震驚之後,迎來的是另一種難以承受的支離破碎,令她幾乎崩潰。
低頭發現自己的手在顫抖,她把它們藏起來;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她就用力把它們眨回去,而心痛呢?她……
她好像需要一點時間想一想,自己該拿這種可笑的反應怎麼辦。
濕紅的雙眼閃過短暫的空洞,突地她笑了,輕輕揚首仰望門口的好友。「你還真的說對了,我徹頭徹尾的當了一回被拋棄的糟糠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