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是危險期,極有可能會引起併發症。我們會小心照顧,請做好心理準備。」醫生對守在病房外的新堂修說。
他坐在醫院硬邦邦的椅子上,一夜未眠。
四大長老聞聲趕到醫院時,只看到一臉僵硬麻木的新堂修,一語不發,不管問什麼都不答。
「人都死了,傷心也沒用!」北長老說話最沖,他氣極的看著宛若化石的新堂修,「夫人的喪事還要你來處理,況且,山口組不能就此善罷甘休,我們一定要替夫人報仇!」
「是啊。」南長老也說話了,「龍幫那裡我們也該給人家一個交代,少主,你要快點振作起來呀。」
四大長老吵過一陣後,又走了。
聽若未聞,新堂修想笑,卻怎樣也笑不出來。
寧槐和單耘疾背叛了他、梵伶受傷生死未卜,這一連串像是預謀般的變動,肥皂劇似的情節,照理說他應該會忍不住的發笑,他應該大笑個三天以示可笑的。
受詛咒的人生啊!
他的友情、他的愛情,都是如此的遙不可及。
「少主。」鈐木正一匆匆忙忙的走過來行了禮,他眉頭緊擰的說:「尚義人和梵泰準備搭下午的飛機到東京。」
新堂修沒有抬頭,只是冷冷說:「誰讓消息走漏的?」
鈴木正一搖搖頭,左右觀察了一下,附耳對新堂修說:「龍幫繼承人尚倚風昨天遭暗殺,死了。」
新堂修身體震了震。
尚義人只有一兒一女,為什麼兩個人卻在同時間遭人暗殺?如果這都是永夜做的,目的是什麼?
難不成……
「馬上派人去接機。」新堂修站了起來,倉卒的下令,「備車,我要回主屋。」
「是。」
這只是開始,陰謀的開始……
***
聽聞女兒也遭人擄殺的消息,一向堅強的尚義人竟像剎那老了十幾歲般失去活力、生氣。
一對兒女同時死亡,頓失依靠的尚義人像個普通老人一樣,落下老淚,哀痛逾絕。
原本,他來日本的目的是希望龍幫能夠由尚倚雲繼承,將來兩人若生了兒子,再將其中一個過繼給龍幫,沒想到……
在醫院太平間看過尚倚雲的屍體,確定她死時未遭受太多痛苦,尚義人頹坐在梵伶的病房外。
「不怪你,是我命中沒這福份。」
尚義人看著俊挺的新堂修,心中感歎,若是他兒子還活著,總有一天也能像眼前的這個青年一樣,獨當一面,意氣風發吧。
「唉,沒想到我尚義人活到這把年紀,還要受後繼無人之苦。」話中之苦,令人聞之鼻酸。
「節哀順變,爸。」新堂修口頭說著,全副精神卻像警犬般,寒毛豎起,警戒的像是在擔心什麼。
一直沉默不語,就算是聽到女兒受槍傷也面無表情的梵泰卻在此時開口,「幫主,您並非後繼無人。」
「什麼意思?」尚義人不懂,他轉頭看著梵泰。
梵泰老謀深算的眼在此時格外陰險,他緩緩說:「如果幫主不健忘,應該記得二十多年前,在龍幫大宅幫傭的一個女人,她叫林伶。」
尚義人的眼迷惑起來,那時,梵泰還不是龍幫的人啊。「你怎麼……」
「她是我死去多年的妻子,嫁給我時,已經懷有身孕。」藏在梵泰恭敬的舉止言語下的精銳目光越來越明顯,「這件事,已逝的幫主夫人知道,少爺、小姐也知道,但是他們要求我,不能讓您知道。」
剎然,尚義人的眼瞪大,嘴巴因驚訝而微微張著。
「林伶生下的孩子,就是梵伶。」底牌掀開,梵泰多年的苦心經營,眼看成果豐碩。
這是天大的衝擊,就像平空投下一個原子彈一般駭人。
久久,尚義人不能言語。
新堂修的眉頭打了好幾個摺,他瞇起眼,銳利的看著梵泰,「梵軍師,你此時此刻說出這樣的話,是否會讓人誤會您別有所圖呢?」
梵泰只是揚起唇角,並不害怕新堂修威脅的言語。「這種事是無法作假的,如果幫主不信,可以檢驗DNA。」
梵泰的眼光太有自信了,尚義人心中最後的一絲存疑都消失了。
「她……我是說梵伶,她知道嗎?」尚義人不安的問。
「不,我沒告訴她。」梵泰說出一個讓尚義人心安的答案。
尚義人覺得愧疚,如果梵伶真是他女兒,那他就虧欠她太多太多了。
新堂修看著眼前的局勢,漸漸明白這一切是為了什麼,這是一個陷阱,天大的陷阱,然而,他已經來不及挽回。
梵伶是尚義人的女兒,這件事他在一開始就知道了,卻沒料到會演變成如今的場面。
他幾乎可以預料到,下一刻,尚義人會對他提出什麼要求。
「女婿,我有個不情之請。」在新堂修已然僵硬的面容下,尚義人很誠懇的拉下臉說:「既然雲兒已死,梵伶又是我的女兒,我希望你能割愛,將她還給龍幫,她是我唯一的女兒了。」
這才是一切行動的目的,把梵伶從他身邊奪走。
新堂修終於懂了,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他將失去梵伶。
第九章
在尚義人和梵泰來日本的第二天,梵伶醒了。
驚人的意志力讓她康復的比平常人快,就連醫生也訝異不已。
躺在病床上的梵伶臉色蒼白如紙,不只是因為開刀後傷口的疼痛,一個鐘頭前,她獲知了一個本世紀最不可思議的秘密。
「梵伶,跟我回龍幫,好嗎?」尚義人站在她的枕邊,用一種慈父般的口氣說著。
下意識的,她尋求梵泰的目光。
「這是你天大的福氣,還不快謝謝幫……呃,我是指你的父親。」
梵泰急促的反應讓她失望。
「讓我想想吧。」她虛弱而疲乏的回答。
現實揭穿了,心中所有的疑惑反而迎刃而解。
這就是梵泰為什麼從不疼寵她的原因,她只是梵泰手中的棋子。
她是所有人的棋子,在她一出生時就注定了,就算她想要選擇自己的未來,命運還是不放過她。
好累,好想逃。她將梵泰和尚義人請出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