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將會很順利的進行,因為單靠密室裡找到的資料,他已經掌握太多她的死穴。以他的聰明才智,很快可以拉她下位,結束「天譴」組織的傳奇。
但是……
「為什麼我……笑不出來?」他勾起嘴角,卻仍舊無法暢快的笑。
一開始,他就視她為敵手,擊敗她,是他證明自己實力的途徑,也是讓他能夠得到認同的方法。但在密室中所見的一切,卻讓他有些猶豫。
密室裡,最吸引他的不是那本記錄了暗殺行動的冊子,而是擱在床鋪上的那些女人衣裳。
「女人的衣裳,女人的頭飾珠釵,女人的胭脂水粉。」他記得一清二楚,當時他還相當震驚。「你以男人的身份當上大當家,但是到最後,你無法捨棄的,卻是身為女兒身的自己?」
她喬裝成男人,蒙騙了許多人的眼睛,藉著男人的身份得到了名和利,她得到了許多別人得不到的東西,這樣的她理應放棄「女人」的身份。
「如果你不是捨棄不了,為何你會將那些女人用的東西,收藏得如此妥善?」他喃喃自語著。
看著那些一塵不染的衣裳和飾物,他不由自主的想,一個本該待在閨中、備受寵愛的慕容千金,為了不讓家族基業落在外姓人手裡,被迫女扮男裝,擔起當家的重任。
這其中也許有許多不為人知的委屈,也許,她追求的不是當家的權力,她只是默默的接受命運,為年幼的侄兒扛下一片天。
她對三個侄兒的守護和關愛,他瞧得一清二楚。也許一開始,她就沒有想駕馭別人、威脅司徒家地位的心。
她只是肩負當家的責任,在一次又一次的刺殺行動中,守護著慕容家的一切。
藏在冷峻面具下的孤獨和惶恐,會有多少人能夠理解?一股叫做「同情」的感覺湧上,讓他雙手交握,斂眉歎息。
但是那份同情沒有維持多久,窗外飛入的信鴿讓他回過神來。解下繫在鴿子身上的信,他一瞧,眉頭緊擰。
「天譴組織今晚會有行動,務必阻攔。」是司徒家的當家,也就是他同父異母的大哥所書。
他當即冷笑。「只懂得差遣我辦事,真是無能。」
只要他除去了天譴組織這顆絆腳石,父親就會對他另眼相看,甚至還允諾會讓他坐上司徒家當家的位子。這個無能的大哥,等著瞧吧!
為了讓九泉之下的母親感到安慰,他不惜一切也要坐上當家的位子。
這不惜一切,包括對付慕容臻。就算已對她生起同情之心,但他不能因為婦人之仁,斷送了自己的前程。
眸光變得陰鶩,他將信箋燒燬。「慕容臻,這只能怪你生在慕容家。」
為了阻攔天譴組織今晚的行動,他必須先將接下來的計劃稍作修改,但是他不急,反正他已經得到了她的信任。
拿起一張紙,他以毛筆畫下許多奇怪的圖案和符號,反覆的推敲。他時而陷入沉思、時而露出微笑,直至夕陽西下,他才放下毛筆,微鬆一口氣。
倏地,一個人跌跌撞撞的闖了進來。「藍、藍老師!」
「總管?」連門也不敲,難道是發生了什麼大事?他看著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總管。
「當家回來了!但是,她和大少爺吵得快要把房子給拆了!」
他望了—眼外面的天色,想起了大哥交代的事情。時辰來到,就讓他先去瞧瞧慕容臻和慕容栩到底是怎麼了。
隨著總管的腳步來到慕容栩的寢居前,他遠遠就聽到了裡頭傳來的怒喝。
尖銳高昂的怒喝,不用多說,必定是來自大發雷霆的慕容臻。
他一跨進去,雙眼就瞠得老大。
房間裡,一片凌亂,有點像是被竊賊光顧了。
「你太放肆了!」慕容臻一怒之下,手一拍,一旁倒楣的桌子頓時啪啦一聲,斷成兩截。「我不許你這麼胡來!」
「你憑什麼管我?別以為你真是慕容家的人!」同樣氣焰高張的慕容栩喊著,換來藍知逸的驚訝。
什麼意思?慕容栩好像說……慕容臻不是慕容家的人?
「你只不過是我爹好心收養的一條狗……」慕容栩使盡全力吼了出來。
一記響亮的耳光響起。慕容臻在怒不可遏之下,甩了他一巴掌。
第6章(2)
***
「慕容當家,我可以坐下嗎?」
慕容臻坐在院子的涼亭內,看著天空揮出的最後一抹光芒,沒有回答藍知逸的話。
他乾脆在她身邊坐下,學著她默不作聲的瞧向美麗的晚霞。
「他說,要離開慕容家,出去闖一闖。」好半晌,她才願意開口。
今天發生的事,已經耗去她不少心神。先是在沈家軍面前,費盡心思的掩飾澄清,再來是上知府大人那裡,以慕容世家的勢力,成功讓知府大人暫時退兵。
花了好幾個時辰,精疲力竭回來之後,竟然聽見慕容栩說要離家出走……
這些年來,她從不怕艱難,但她最怕的就是慕容栩剛才說的那句話。
「我以為自己已經做了很多,但原來我沒有做好。」她突然間很想把這些話說出來。「可笑。」她拿起酒壺,將金黃色的液體倒入瓷杯中,豪邁的灌入口中。
她沒有再說話,只是一杯又一杯的灌酒。
他忍不住伸手,按住她的手腕。「別喝太多。」酒能澆愁,但是,她這是在灌酒,會很傷身。
「我不會讓自己醉,今晚有大事要辦。」她勾了勾唇,本該是微笑的弧度,看起來像是在哭泣。
他斂眉,想起了大哥的吩咐,今晚他必須阻攔她的任務。思及此,他悄然伸手入懷,指尖沾了一些「百步醉」的粉末,輕輕拿起她的瓷杯。
「那麼,我陪當家喝吧。」這一碰觸,他已經在她杯中放下了「百步醉」的粉末。
這是慢性的蒙汗藥,讓人昏迷之後,看起來像是醉倒,而非被人故意弄暈。
「也好。」她舉杯,再次灌酒入口。「他從來都不陪我喝酒。他啊,聞一聞酒香就會醉了。」她的眸光微沉,帶著一些曦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