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半晌,專注聆聽的秦子深,一直等不到下文,他睞了眼她微低的側顏,開口問:「你們兩個在哭什麼?」
利之勤愣了下,才明白他問的是什麼。「周太太還說了一些她和周先生相處的情況,他們是國中同學,從國中就交往,感覺得出來,周先生真的很愛她,也很疼她,只不過一邊是媽媽,一邊是太太,他怎麼做都不對。」她頓了下,說:「周太太對周先生還是有著深厚的感情,不過婆婆根本容不下她的存在,加上她也不想讓周先生背負不孝的罪名,又因為瞭解周先生的個性,知道他不可能輕易和她離婚,所以才想了那樣的理由。她以為男人都很重視面子的,只要拿房事來大作文章,刺激周先生,也許周先生就會和她離婚……」
她轉了圈心思,抬起臉蛋看著窗外,目光落在不知名處。「你說人生是不是很莫名其妙?有些人是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個契合的伴侶,卻要因為自己母親的觀念,而讓純粹的愛情變得不純粹;有些人是雙親采放任的態度,只要自己喜歡就好,偏偏這樣的人,卻不一定能找到適合的對象。到底是愛情難,還是現實太難?」
他鏡片後的眸光閃了下,像被她觸動了什麼。
是因為周太太,所以她有了這樣的感歎,還是……
「我跟周太太說,周先生第一次到事務所時,好彆扭,還戴著帽子、大眼鏡和大口罩,他一直不肯跟我們的總機妹妹說明他的來意。我還告訴周太太,說周先生今天去到事務所時,好著急好著急,而且又把總機妹妹嚇呆了。」她笑了聲,眼眶微濕。「周太太聽我這樣說,不知道為什麼就哭了出來,我看她哭,就跟著哭了,傷心這種東西,大概會傳染吧。」
秦子深依然沉默著。打了方向燈,他把車子開進公司大樓旁的停車場,拉上手煞車時,聽見她聲嗓淡淡地說:「我跟周太太建議,也許夫妻倆可以搬到外面住一陣子,不一定要和婆婆住在一起,而且周先生的姐姐還沒嫁,她婆婆不至於沒人照顧。我沒有要她不孝的意思,我是想他們感情既然那麼好,真的不應該分開啊,周太太說為了周先生,她會考慮我的建議,所以……我想她也許會撤回訴訟。如果真是這樣的話,你不會怪我吧?」
他轉動車鑰匙的手臂一頓,側過臉龐,皺著眉看她。「怪什麼?」
「本來是穩勝的官司,周太太如果撤回,你的勝率就不能增加了。」
勝率?他一臉莫名其妙的看著她。「你以為我考律師是為什麼?」她以為他很在乎輸贏?
這意思是……他也樂見周太太撤回訴訟?
看著他冷肅的面孔,她突覺這個冷面男人,其實只是習慣擺著冷臉而已吧?因為這麼想,所以她突然大膽的傾近面容,近到和他的臉龐僅有幾公分距離。
像是要印證她前一秒的想法似的,在他瞪大眼眸看她時,她伸指輕刮了下他的面龐。然後在他還不及反應時,她語帶曖昧地笑說:「你考律師,當然是為了遇上我啊。」說完立刻拉開車門、下車,動作甚迅速。
她笑嘻嘻地繞過車頭,還故意從前頭擋風玻璃望進車裡,發現他坐在駕駛座上惡狠狠的瞪著她時,她又對著車內的他拋了下媚眼,隨即大笑著離開。
心情……好像好多了。看那張冰臉快裂開的樣子,就是能讓她心情非常之好。
啊啊,有一點糟的感覺,她好像……惹他惹上癮了。
***
連著三天的會議,都沒見到那個女人,紀錄也變成廖秘書,這情況真罕見。
秦子深聽著葉剛說話,心思卻有些飄移。
除了會議之外,似乎也多日沒見到她的身影?雖然後來他有了自己的私人辦公室,但畢竟是同事,一天總會遇見幾次,有時在茶水間,有時在電梯,每次遇見,即使只是經過對方身邊,她也不會放過他,纏著他講些無關緊要的話,或是對他做些近似挑逗的舉止,把他惹得又惱又莫可奈何。
上次她來惹他是什麼時候?好像真的有幾天沒有見到她了。她……請假嗎?
一直沒察覺自己的心思不知不覺就落到她身上,直到葉剛宣佈會議結束,他才愕然回神。他微皺了下眉,莫名惱怒起自己的分心,他沉著臉收拾桌面上的資料,起身邁開步伐時,身後的對話讓他頓住。
「利秘書還沒確定什麼時候能上班嗎?」葉剛問著。
「這兩天可能都沒辦法吧?我昨晚打電話給她,她咳到根本沒辦法好好跟我說話,一句話就聽她咳了三、四次,感覺好像真的很嚴重,所以我剛剛才跟小高還有小花討論說要去看看她。」廖秘書一邊存檔,一邊回應著。
「她症狀沒有比較好?」葉剛又問。
「流感好像都會拖很久耶,利秘書說她得過一次,那次燒了一個星期,還咳了一個多月,所以她很怕再得到,想不到她又中獎了。」廖秘書抱起筆電。「她昨天在電話裡一直咳一直咳,咳到我聽了都很替她擔心,我才想說今天下班後要去看看她的,葉律師要一去過去嗎?」
葉剛想了想,應道:「好,那六點下班時,我先跟你們過去看她一下。」
「那王律師和秦律師呢?」廖秘書看了看另兩位律師。
「老闆都出動了,我就不用過去啦。」王獻緯擺擺手,隨即往門口走去。「你們慢慢討論,我還有事要處理。」
「那……」廖秘書把目光移到秦子深臉上。「秦律師大概不會想去吧?」他那麼討厭利秘書,應該是不想去,但總是得意思意思問一下。
要去看她嗎?聽見她得了流感時,他陡然想起幾天前,她把自己僅剩的口罩幫一個小朋友戴上的畫面。那個咳著進電梯的清潔人員就是得了流感,所以她是那時候被傳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