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撓撓臉,「大概是院子舊了,大哥想翻修一下吧。」只能這麼解釋了,不然怎麼解釋大哥前幾日依然獨自去那院子?文姐姐都回來了啊。
「原來是這樣……」她點點頭。
尹湛青不禁心生憐意,「蘇大夫,你別怪我說話直,我勸你千萬別對我大哥存有希冀,這麼多年來,他對文姐姐的心意我們大家都看在眼裡,你是一點的機會都沒有。」
蘇清妙一怔,望進他清澈的眼底,未了竟是輕聲歎息,「二莊主,謝謝你。」
才想回話,他一抬頭,看到前面轉角處大哥居然破天荒停下來等他們。尹湛青心中訝異,他趕忙催促蘇清妙跟上。
看來文姐姐對大哥的影響力果然非同一般,能讓他一再破例。
再回頭看看匆匆趕上的蘇清妙,他歎氣。蘇大夫,你沒希望了啦。
文湘芸所住的院落與尹湛青的生母姚鳳嬌頗近。對她,蘇清妙還有些印象。三年前尹老莊主病危,哭得最凶的就數這位二夫人了。
一路上,尹蔚藍未再開過金口,只是她總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神飄向他。尹湛青看在眼裡,也只有歎氣。
一進院落,蘇清妙就發現不對了。
七月溽暑,她不過走幾步路已是香汗淋漓,而眼前這座院落,更似由內冒著熱氣一般。
果然,房門一開,熱流便撲面而來,她忍不住後退一步。
定睛一看,她發現房內竟然擺著五、六隻火盆,熱氣蒸騰,熏得視野都模糊起來,床上的女子卻還蓋著厚厚的棉被。
「這是……」她不解。
尹湛青解釋,「文姐姐不知道中了什麼毒,極為畏寒。」
蘇清妙皺眉,欲進房內,誰知剛一抬腳,就被一隻健臂攔住。
不用看也知道是誰,她好言道:「莊主,我要救人。」
尹蔚藍認真審視她的表情,似乎眼裡終於有了這個面容清麗、性子倔強的女神醫。
「在這裡救。」
「莊主是在開玩笑嗎?清妙自認沒有十步診病的本事。」更別說她如今還站在門檻之外。
尹湛青也覺得兄長的堅持有些過份,「大哥,蘇大夫是可以信任的人,這點我可以擔保。」
他依舊不說話,眼神在蘇清妙身上游移片刻,才似有不甘地放下手。
「裡面溫度很高,你受得了嗎?」
「我是大夫。」依舊是輕聲細語,只是語氣中流露著堅決。
尹蔚藍眼中似乎閃過一絲懊惱,隨即冷哼一聲。
尹湛青真想大聲稱讚她的膽識。敢這麼跟他大哥說話的女人,她絕對是第一個。
蘇清妙一個姑娘都不懼怕這些熱氣,他們兩個大男人自然二話不說當起開路先鋒。
房內的熱氣熏得她有些一暈眩,她強忍著不適診了文湘芸的脈搏,不過片刻便搖頭道。「莊主,麻煩叫人將房內的火盆悉數端出去。」
「咦?」尹湛青詫異,「可她一直喊冷,這……」
「此乃寒毒,寒氣自內而生,這些火盆擺再多,她也是感覺不到的。」她抬頭正視兩人,「寒毒被困於體內,外界再以酷熱相逼,寒氣不得擴散,她只會越來越冷。」
尹湛青恍然大悟,正欲吩咐,卻見大哥望著床上昏迷的人若有所思。突然,他逼視蘇清妙。「她怎樣?」
「她?確實很美啊。」
她是故意的,故意曲解他的問題!尹蔚藍強忍住,不去回瞪那雙還在裝無辜的大眼。
尹湛青敏銳地察覺到自家大哥身上的寒氣更強了。這……真不明白,蘇大夫幹麼要故意氣他大哥呢。
眼見局面又僵,可憐的尹小弟忙上前轉移話題,「蘇大夫對此毒可有概念?」
蘇清妙搖頭三下,「沒見過,沒聽過,沒解過。」
好個「三沒」,還真是直接。
「可有把握解毒?」
「勉強可以一試。」話雖如此,蘇清妙的語氣中卻聽不出一絲為難,反而是滿滿的自信。
是了,她總是喜歡謙虛而謹慎的陳述自己的能力。
尹蔚藍眼中閃過不悅,「人命不是拿來給你試的。」
「大哥,要對蘇大夫的醫術有信心,她只是謙虛而已。」尹湛青及時打圓場。
「你倒瞭解她。」冷睨了他一眼。
「我……」被兄長一瞪便沒了氣勢。
媽呀,好可怕。
蘇清妙皺眉,「莊主,清妙的醫術如何,試過便知,清妙從不對病人做任何承諾,今天也不會例外。」
尹蔚藍眼中似有什麼情緒一閃而過,「你確定要試?」
「大哥,蘇大夫是最後的希望了。」
他冷哼,「神醫不是還有一個嗎?」
醫仙蘇清妙,毒手鍾離春。
當今天下恐怕再沒人能在岐黃之術上超越這兩人。
按理解毒乃毒手所長,但話雖如此……
「大哥,」尹湛青無奈開口,「毒手近兩年在江湖上銷聲匿跡,如今是死是活我們都不知道,要上哪裡找人?」
在聽到「毒手」兩字後,蘇清妙面色不禁微冷,「既然莊主信不過清妙,就另請高明吧。」
同行相忌沒聽過啊?
很好,敢在她面前提死對頭鍾離春的名字,有種。
「大哥!」尹湛青不免埋怨。就算他跟蘇大夫不對盤,也犯下著在這個時候生事啊。江湖上誰不知道蘇清妙與鍾離春理念不同,勢同水火。「你就為了文姐姐少說幾句吧。」
「湛青,你今天話太多了。」
為了「文姐姐」啊……蘇清妙頗玩味地瞟向面色陰沉的尹蔚藍。
「文姑娘長得如此國色天香,也難怪莊主情深義重,英雄美人,的確是天作之合。」話一出口,她才驚覺酸味有多重,不禁也有些懊惱自己失控。
「蘇大夫,你未免交淺言深了。」尹蔚藍後面一句,似乎說得格外用力。
「失禮了。」蘇清妙恢復成溫和笑顏,「莊主索性讓清妙一試又如何,雖然沒有十足的把握,但保住莊主的未婚妻不死,清妙自認還是辦得到的。」
尹湛青突然覺得頭好暈。不知是不是錯覺,他竟開始懷疑蘇大夫該不是故意挑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