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千惠心下難受。顯然他寧願跟著那個村姑,也不想跟自己去試菜,她完全輸給谷芙蘭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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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芙蘭在不起眼的巷弄中,找到了正在搬貨卸貨的東西出版社。
負責人洪家言下巴蓄著整齊的鬍子,四十多歲的他散發著一種讀書人斯文的氣質,他詳閱著她帶來的企劃書、照片,並在她的隨身碟看到了更多詳細有趣的製作步驟。
她拍的步驟照片不但有精心製作的成品,還有調皮的指示及小貓圖案。
特別的是,她連自己做失敗的成品照片也都編進去,如此別出心裁的「家醜」讓他在電腦前不斷會心一笑,他喜歡她連不小心打破蛋或發泡失敗的蛋白也編輯在內,這讓閱讀的人產生了親切感。
「我們『東西』是頭一遭接觸美食書籍,也因為想成功跨足這一塊領域,所以跟好味食品集團談妥條件讓他們入股,以期可以在這一塊有足夠的資源發展,現在看來,你的第一本書一定能夠證明我們的出擊是對的。」洪家言很滿意她的巧思。
「你真的喜歡?而且願意出版這樣的食譜?」她好意外。
「當然,如果我要否決掉這樣的點子,也就不會約你來了。只是既然你說未來願望就是在老家開一家麵包店,為什麼你的食譜沒把烘焙這部份放進去呢?」
「因為我只想做出跟我媽媽做的一樣味道的麵包,可是她留下來的筆記本在我國中的時候,被一個討厭的男生丟到樓下,等我衝下去撿,已經被球隊亂撕亂丟,只撿到一些碎片……」谷芙蘭道出這段往事。
「國中時候的男生就是這樣。」洪家言笑說。
「雖然從小我就跟媽媽學做麵包,基本的材料比例不是不知道,但我總覺得味道差了些。但我相信,總有一天我一定可以成功做出記憶中的味道。」
「那麼,為什麼你沒有選擇市面上幾間比較大的,已經在這塊領域做出口碑的出版社,而跟我們談企劃呢?畢竟我們沒做過美食書。」
「哈哈!因為他們都出名人的書,像我這種以Kuso做法而奪冠的金鍋獎冠軍,而且堅持把做失敗的發泡蛋白、燒得太黑的肉丸子放進書裡的想法,他們不會同意的啦……」谷芙蘭哈哈一笑。
洪家言因她的坦白跟著笑了起來。其實他原本沒打算第一本食譜就要有這樣大膽的嘗試,但是谷芙蘭的可愛,以及她的理論打動了他的心。
一般想照食譜做餐點的人們,總會認為因為大廚很專業才能做出照片上完美菜色,她想要縮短那種距離,讓對烹飪有興趣的人不再對做菜產生敬畏感,所以每道食譜都放了ZQ照片。
「好,那就請你繼續朝這方向做下去,你這本食譜,我們要了。」
谷芙蘭露出開心的笑靨。真的有人認同她的理念,且靠著自己談成第一本食譜了,她對未來充滿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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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她迫不及待的在閻鋒身邊打轉,滔滔不絕的告訴他、她是怎麼屢敗屢戰,最後終於獲得那家出版社的青睞;她又是怎麼跟負責人談及自己的的想法,而那位負責人是個有理想的人,最後他們決定要出她的食譜。
「到時候我會親自去書店買書,搶做第一個排除要你簽名的讀者。」閻鋒替她開心。
「哎喲,你說得太遠了……」他的支持反倒讓她不好意思。
「怎麼會?你還會有第二本、第三本食譜。」
「可是人家最想要寫的麵包食譜都還沒有影子耶……」
「你覺得你的麵包到底差了什麼?」他以同為料理人的身份問。
「我也不知道……我媽的麵包當年是在法國學的,我在想,如果我去了法國,搞不好可以學到一樣的配方,但是我根本沒有錢。」她也不可能向閻鋒拿錢去完成夢想。
「如果藍千惠真的請來費利希恩,說不定可以請他指點?」他朝她眨了眨眼。
「那位大師我很久以前就打聽過了,他不會重出江湖了。」
「說不定他有把手藝傳給徒弟或者他有兒子……」閻鋒說到這裡,不由自主停頓了下來;心裡一沉,他轉了個話題。「你那家出版社叫什麼名字?不然跟他們談談資助你出下一本麵包食譜的事,我會想辦法把Pelton的香氣秘訣挖出來。」
「真的嗎?你有那麼神勇廣大?」她不敢置信。
「原來你那麼小看我?」他還真受傷。
「沒有啦,那家出版社就是之前專出旅遊、建築類的東西出版社,你應該有聽說過,是一家規模不算太小的出版社。」
閻鋒臉色一寒。她說的是「東西」?目前唯一認同她的出版社就是「東西」?
讓她想起來就開心,讓她深深感到志同道合的負責人就是洪家言?她說對方溫和有禮而且富有人文氣息,但又不死板的傢伙就是那傢伙……
他停下手邊的動作。那些無情的傢伙怎麼可能懂什麼是真心?
「不要跟他們合作。」他板著臉撂下這句話。
「為什麼?」
「他們不可能懂什麼叫理想、什麼叫真心。」
「為什麼?你又不認識洪大哥。」
閻鋒推開刀叉碗盤,逕自離開她面前,倒了杯水喝,冷靜一下。
「如果不是你將企劃撤回,就是我建議『好味』將那家出版社收掉。」
「為什麼?你總要說清楚啊!」
「如果你相信我,就什麼也不要問,我不會害你的,我會幫你找更好的合作對象。」
谷芙蘭不知所措站在原地。她確信一定有什麼是閻鋒不願提的,那是比食譜給誰出版更重要的問題,甚至是導致她和閻鋒之間存在某種隔閡的關鍵。
「如果我無意中跟曾經傷害了你的人事物接觸,我願意跟你道歉,可是你要讓我知道你們之間的恩怨,如果你不願意跟我說,代表你不是那麼信任我。」她平靜的跟他分析,自己真的在乎他的感受,「對我來說,食譜比起你的傷心顯得微不足道,我不會堅持一定得怎麼做,可是我有權知道他們對你做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