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少,並不是沒有!當然她不會直接告訴佑佑。
「哦!可是,媽咪,爸爸很少回來。」坐定位,接過林舞陽遞來的筷子和湯匙,「趙叔叔說爸爸很忙,凱凱的爸爸是大公司的老闆,凱凱的爸爸也很忙,但是凱凱每個暑假都會跟他爸爸、媽媽出去玩。」
嗯嗯,她瞭解,扒了幾口飯——小孩子本來就是愛玩的,東方厲應該很忙,只是再忙也得撥點時間陪小孩嘛!出去玩又花不了多少時間。
「每次暑假爸爸都說要帶我去美國找奶奶,奶奶也說歡迎我去找她玩,可是到了美國,都是那些阿姨圍在爸爸身邊,我說要去找媽媽,瓊斯叔叔說好孩子是不能吵大人的。」
林舞陽的眉心微挑,夾了一塊雞肉放進佑佑的碗裡。「跟爸爸去美國不好嗎?你可以每天都看見爸爸。」
「不好的是那些阿姨,我每次看到她們,她們就叫我要叫她們媽咪。」他垂著臉,「媽咪,我只要你一個媽咪就好了。」
她的筷子驀然停在半空中,回過神,順著前方滑過,突襲瓷盤裡的糖醋魚。
「你想去找奶奶嗎?」
「想。」佑佑毫不遲疑的回答,「奶奶家在美國,之前奶奶只是來台灣看朋友,原本奶奶要帶我回美國的,但爸爸不肯。」
「為什麼爸爸不肯?」
「不知道,爸爸沒說。」
她放下筷子,「爸爸是捨不得你,你到美國的話,他想看你就得到美國去,而不是回家來,不是嗎?」
「媽咪,爸爸會捨不得我嗎?」
「會,因為他愛你。」
「只要暑假就好,我可以去找奶奶嗎?」他眨動大眼,充滿渴望的眼神落在她身上,彷彿她做的決定能左右他的命運似的。
「我可以跟爸爸和奶奶提,你年紀太小,雖然你很聰明,但是我們會擔心。」
「媽咪,你真的會跟爸爸說嗎?」
「我哪次騙過你了?」她塞了青菜進佑佑的碗裡,「但爸爸答不答應,我就不知道羅!」
「謝謝媽咪。」佑佑咧嘴笑開了。
而這讓她決定,她確實應該與東方厲好好談談有關於他兒子的事。
九點四十分,她聽見佑佑淺淺的呼吸聲,這才半掩房門,著手把客廳收拾過後,回到東方厲的房間。
要回她自己的房裡必須經過東方厲的臥室,除非她打算從外面進入。
拉開間隔的拉門,她沒立刻踏入房內,回頭望著東方厲房間的大床——他在家過夜的日子,他們會在這張床上纏綿,幾次他想拉她溫存,她總是等他睡了之後扳開他的手,走回房間。
她知道東方厲很生氣,悶在心裡,她看得出來,然而她無法睡在他身邊,從第一眼見面,她就知道這個男人身上找不到她要的安全感。
沒有安全感,再累她也無法入睡,她信不過東方厲,因為他身上標著不被信任的標記。
踏入房裡,她拉上拉門。
佑佑和她一樣沒有安全感,因為沒有安全感,佑佑不相信人,包括東方厲也是佑佑不信任的名單之一——東方厲沒有仔細聽兒子說話的習慣,更沒有對承諾實踐的習慣。
大人不相信小孩,小孩又為什麼必須相信大人——
「為什麼!你們答應過我,不是嗎?」
「那是敷衍你!就是因為你太吵了!所以隨便說說而已。」
她閉上雙眼,早在十年前就決定丟棄的東西,現下又回到腦海中;不管過了多久,記憶依然不是說忘就能忘的。
漠然的眼神落在地板角落的紫色手機,若沒必要,她很少去碰觸那支手機,撥出的次數屈指可數,接通也是寥寥無幾,是他為這種特別時候而準備的。
她找出手機輸入一組號碼,這是去戶政事務所辦完結婚登記的當天,黃奇升交給她的電話號碼,說是有事找東方厲時可以撥通。
靜靜的聽著話筒傳來的嘟嘟聲,她需要偽裝,不管東方厲的回應是什麼,她需要在聽到答案時保持仍有的冷靜,就算會勾起不好的記憶也一樣。
「請問是東方嗎?」
***
「小姐,我想請問一下,你們這裡有沒有一位叫陽梓嫣的女性職員?」一名年輕的男人身穿高級名牌西裝,露出最燦爛的笑容;若不是他有著一雙邪魅的眼眸,加上眼神裡有著抹不去的哀傷,很多小姐應會自動貼上來替他服務。
「先生,不好意思,我們這裡沒有任何一位女職員叫陽梓嫣。」
「不會啦!我知道她調到這裡,是從屏東調過來的!」
「先生,我們這裡真的沒有姓陽的女職員,也許你找錯地方了。」
「不可能、不可能!」他揮揮手,「屏東的戶政人員是這樣告訴我的,說她調到這裡了。」
「先生,您要不要再去查清楚?」
「拜託,小姐,不然你幫我查查看,也許她又調到別的地方去了。」他一副愁容,壓低姿態向她低頭。
「先生,這我幫不上忙,請調都是我們的內部作業,不能隨便透露給一般民眾的。」
「可是,我是她弟弟啊!」
「那您就更不該來找我們啊!您是她弟弟,應該知道聯絡她的方法才對吧?」
「就是不知道,才要來拜託你們查嘛!」
「先生,你可以在報紙上刊登尋人啟事,這比到戶政事務所來找人要簡單多了。」窗口小姐終於受不了的回到自己的工作崗位,打定主意不再理會這個無聊男子。
男人見她不肯幫忙,只好摸摸鼻子離去。
窗口小姐瞥了他的背景一眼,伸手抓起手機,撥出一通電話。
男人一離開公家機關,立刻迎上兩雙憂慮掩藏著狡猾的眼眸,他暗自在心底叫聲不妙,卻是怎麼也逃不開——人家是迎面而來,這裡又是在大庭廣眾之下,總不能叫他轉身竄入後面那棟建築裡吧!
「梓安,怎樣?有沒有梓嫣的消息?」率先開口的男人約莫五十近六十,頭髮白了大半。
「沒有。」陽梓安蒼白的臉色在太陽下更顯突兀,「該問的我都問了,但是人家不肯說就是不肯說,二伯,別找了,再怎麼找都不可能找到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