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徵婚啟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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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 頁

 

  寒假過完,她再回學校,林媽媽拍著她的肩說:「下學期要是能拿前三名,我讓爸爸帶我們全家到台北去見見世面,媽沒去過,我們一起去。」

  「我不想去台北,我想去澎湖,我想看海。」

  「好,就去澎湖,就去看海。」

  當她再次帶著漂亮的成績單回來——她拿下全校第一名的好成績回到家,家裡沒有爸爸、沒有媽媽、沒有小弟、沒有奶奶;林二伯說,他們三天前出發到台北,這會兒應該要前往澎湖去玩了。

  同樣的承諾、同樣的失望一再發生,她仍笑著說,是她自己太慢回來,不怪誰,要怪就怪自己;等她上了高中,情況依然沒變。

  終於她在十七歲生日的隔天,鼓起勇氣詢問母親,為什麼每次告訴她要帶她出門玩,卻一次也沒實現?

  「剛好碰到你都不在家,我也沒辦法。」林媽媽說。

  「可以等我放假的時候去啊!」

  「沒必要,我們想去就去,房間很難訂,錢是我在出的,又不是你。」林爸爸說。

  「為什麼?是你們答應我的,不是嗎?」

  「那是敷衍你的!就是因為你太吵了,所以我們只是隨便說說而已。」

  太吵?她從沒吵過他們——這一生中,她從沒要求過什麼,就連所謂的父愛、母愛她都沒強求過,可他們竟嫌她吵?

  「你不知道你每次回來,附近的鄰居都會講很多閒言閒語?他們說得有多難聽,說你年紀小小就被男人玩過;我們是大家族,這樣傳來傳去都覺得丟臉死了!」林奶奶說。

  被男人玩?她是被強迫的!他們難道不知道?不!他們知道,但是他們重視面子,只因為他們是大家庭。

  她該怪誰?怪鄰居多話,還是怪奶奶要面子,而不是要孫女?她該怪表叔壓著她強暴她,還是怪爸媽只會說,不會做?

  她該怪誰?她又能怪誰?不!她誰也怪不了。「對不起。」於是她只能這麼說。

  她就只能怪她自己!

  考完聯考,還沒放榜,學校老師和校長都很看好她,只因她的成績一直都是校內第一名;她住校,不回家,只想找件事專心,那就是唸書,十七歲後,除了寒、暑假剛開始,她會回家住個三、五天,之後她會借口要上輔導課,所以得回到學校。

  考完試回家的那一天,她習慣的穿過林奶奶的房間,踏上樓梯往二樓走去,卻不小心聽到——

  「念什麼大學?念那麼多也沒路用,又不是男孩子;隔壁的季村長不介意她被男人玩過,就讓她嫁過去吧!聘金人家肯給六十萬,算是不錯了。」林奶奶在房裡說道。

  踏上樓梯的腳就懸在半空中,她轉身推開奶奶的房門,顧不得什麼大戶人家女孩子的形象,對著房裡的人大吼道:「我要念大學!我不要嫁人!」

  「女孩子本來就是要嫁人的,念那麼多書做什麼?我跟季村長簽了字,白紙黑字,不能反悔!人家挑好日子你就嫁,季村長有什麼不好?雖然是續絃,但是人家不嫌棄你就好,你有什麼資格反對?」

  當天晚上,她逃家了!

  十八歲時,她終於認清了一件事——她不能相信任何人,嘴巴說的都不是真的;而白紙黑字是她奶奶說的,白紙黑字就不能反悔,所以她能信的就只有白紙黑字。

  她沒地方能去,便選擇了一個住在新竹的親戚,跟林家有層關係——過世的爺爺有個弟弟,入贅到別人家,爺爺雖過世但林叔公仍然健在。

  叔公沒有林家那種重男親女的觀念,他比林家任何人都疼林舞陽,也因為他膝下無女,連個孫女兒都沒有,叔公疼她像是自己的孫女兒一樣,大學學費也是叔公出的。

  叔公沒有通知林家的人說林舞陽在他這裡,他要林舞陽好好完成學業;能唸書就能出頭,管他是男、是女,這是叔公告訴她的真理。

  到了二十歲,她偷偷回到林家,拿了奶奶的身份證件到戶籍事務所辦分戶,將她自己的戶籍獨立出來;再回到新竹辦理入戶入籍叔公家,成為真正的房客。

  林舞陽大學畢業時,叔公過世了,林家人在前來祭悼時發現了她,硬是逼她回家結婚,於是她又逃了!

  她往每個地方逃,逃得林家找不到她——

  奶奶過世,她沒回家;林爸爸過世,她也沒回家;媽媽過世,她更不會回家!

  大家找她找得急——季村長沒娶到她,惱怒的把帳全算到林家頭上;季村長的妹夫是有頭有臉的公司老闆,設了一個局讓爸爸賠掉了林家祖產,讓林家在一夕之間全都沒了!

  而她是知道的——林家的一舉一動她都知道。

  她沒有管,叔公在世時就不讓她管;叔公曾說,她已離開林家的戶籍,就不需要再去管林家的事,她是叔公的孫女,不是林家的孫女。

  她不會回去,因為那些人已經跟她無關了!

  唐雅君合上嘴,只因東方厲的臉色看來頗為有趣——一陣青、一陣白、一陣黑、一陣灰;她知道他正怒氣衝天,她覺得花時間說故事果然是有價值的,雖然故事不過是一堆傷疤,結痂再摳起來,然後流血、流膿,但傷痕就是傷痕,不管再怎麼掩飾就是存在的。

  「這跟永遠和一輩子有什麼關係?」東方厲緊握著拳頭,青筋微浮,他壓下心頭奔騰的怒火,總算知道她為什麼誰也不相信的原因,「永遠和一輩子是關於兩個男人,那是小陽在大學時發生的……」

  林舞陽讀大三那一年,有人向她告白,說喜歡她很久,想要跟她交往;林舞陽表示她要期限,對方答應了。

  大部分跟她熟識的人都知道,要跟林舞陽有進一步的交情,就必須寫下白紙黑字;她若簽上名,就會實現諾言。

  她的第一任男友許文敬,他簽下了三個月的契約。

  許文敬和林舞陽之間就像一般情侶一樣,老人老是黏在一塊兒,升上大四前,許文敬還親自到她叔公面前提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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