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佩芸聞言,瞟了身旁的傢伙一眼,他也正好望向她,兩人互視。
這江老闆可能少了一句前提,就是得要她不會先被他氣死,否則她還沒得及知道他對她有沒有好的影響前,就已經先香消玉殞了。
「我知道了……謝謝。」她勉強微笑,喉嚨乾啞地道了聲謝。
當他們離開民宅,外頭大宇已歇,只剩細微雨絲,她幫高亦翔打開後座車門,讓他將買來的圓盤先放到後座固定好。
剛下過雨的城市籠罩在一片水氣中,帶來些許涼意。車子在一片灰蒙中穩穩上路。
「文佩芸,你怎麼不住在家裡?」車開不久,高亦翔率先打破沉默。
「你不也沒住家裡。」
「我跟你說過了,我家一對人很煩。」
「反正就不住家裡,什麼原因還不是都一樣。」她聳聳肩。
「搬家和離家出走就不一樣。」
她白了他一眼。「我沒離家出走。」
「我是說我。」
白眼頓時成了錯愕,她急忙注意路況,又忍不住瞥向他,視線好不忙碌。
「你離家出走?!」
他點點頭。「我真的很討厭別人亂動我的東西,那次不知道誰跑進我房間,把我組裝到一半的自轉模型線路扯斷,我回家發現後氣得差點中風,把自己關在房間內查了兩天資料和辦手續,再踏出房門時,就帶著行李直奔機場飛到台灣來了。」
文佩芸再度目瞪口呆。「你……你家到底在哪?你那時幾歲?」
「我爸媽在LA,我那時二十二歲。」
「呃,」雖然離家出走不好,但二十二歲也不算小了,問題是……因為這點事就離家出走,好像……嗯……好像很像他會做的事。「你家人沒叫你回去嗎?」
「有,可是我那時很生氣,堅持不回去。」
「就那時一直待在台灣到現在?」
「對。」
「你也太亂來了!」看他說的一副沒什麼大不了的樣子,又不是從自家一樓搬到頂樓,他越過整個太平洋耶!
「我有仔細思考過。」他義正詞嚴地反駁。「我原本想住到硅谷去,但那邊太近,又有我家的親戚,我媽一定會找上門。小時候我來過台灣幾次,雖然這裡的環境沒硅谷好,但電子想關產業和其他國相比也算發展不錯,所以就來了。」
除了無言來是無言,文佩芸真的無法理解這傢伙的腦筋回路,就算她本身做精品生意,也不會想要搬到歐洲哪個精品大國去呀!
「換你了。」
「什麼?」
「你怎麼不住家裡?」
斜睨了他一眼,瞧他一臉平常,但她深諳這幾乎沒情緒的表情底下藏著的是個問題寶寶,任何問題都非得追根究柢,問出答案才罷休。
她暗自歎了口氣。她該怎麼回答?
他二十二歲離家出走,她同樣二十二歲那家離開家。不同的是,一個主動,一個被動,而且就算她想,也已經沒「家」可以回去了。
「我——」
文佩芸才剛發出聲音,又突然止住。前方不遠處的一團灰影吸走了她的注意力。
杏眼微瞇,她仔細看向路邊公園石磚圍牆旁的一團玩意兒。待她看清了那團像塊破抹布的灰色物體是什麼後,她急忙將車子停到路邊。
高亦翔莫名地看向她。「你要停車和我聊?」怎麼才講一個字就停住了?
「不是,你等我一下!」她迅速解開安全帶,衝下車。
不明所以地看著她旋風般地跑走,當看見她蹲在路旁的舉動後,高亦翔露出怪異的神色,猶豫了一會兒,也跟著下了車,朝她走去。
「貓。」
蹲在地上的人回頭看了他一眼。「嗯,幸好還活著。」
她用手輕輕撫著小貓被雨水淋得濕透的身體,而趴在地上的小傢伙前足困難地撐著身子,見到有人靠近,即便虛弱,依舊本能地對著來者張嘴不斷喵喵叫。
「它的腳受傷了,不知道生病還是被車壓到。」經過簡單的觀察後,她面露擔憂地說。
一邊停了不少附近住戶的車子,恐怕這小傢伙是被壓到後移到這來的。
高亦翔慢慢移動,離開小貓視線,站到她的前方,居高臨下地看著那只比老鼠大不了多少的小東西。
「你可以打電話請動保團體過來帶走它。」
「我直接帶它去醫院比較快。」
「你怎麼帶他去醫院?」
她抬頭看他。「開車。」
「我反對。」
「不就它會死掉!」她瞪他。
「但它身上有細菌。」讓它上他的車,他也會死掉。
「你抱著它,它就不會碰到你的車子了。」文佩芸站了起來,與他面對面角力。
「免談。」他堅決搖頭。他連車子都不想讓它進去了,更何況還要抱它。
文佩芸忍住氣,沒忘記眼前的傢伙有一定程度的潔癖。她咬住下唇,面露倔氣。「不然我抱它,你開車。」
她叫他開車?高亦翔眉挑得老高,一臉不可思議。
「你可以打電話給動保團體或是播一一九,消防隊也受理生命遭受危害的動物。或是你先載我回家,再換你的車回來載它,自己選。」想到這女人竟想將細菌帶進他的車內,他連翻白眼,不理會她威脅的神情,丟下自己認為最好的決定,轉身就走。
第4章(2)
被留在原地的文佩芸心裡雖慌,但也知道他說得沒錯,她垮下臉,自己又不能強迫他把車讓給她,要他去坐出租車。至於反過來就更不可能了,如果他願意自己開車,就不會每次都拖著她出門。
她跟在他身後往車子的方向走,中途不斷回頭確認小貓待的位置安不安全。
但想到要將那小傢伙獨自留在那,它撐著兩隻瘦小的腳,如果有爬到路上,或是經過的人沒注意踩到它,甚至出現野狗發生意外該怎麼辦……
她心中著急卻沒辦法,只能跟著他回到車上。
關上車門,坐在駕駛座上,想到那小貓對著她喵喵叫的麼樣,好像在對她喊著「救我、救我」,原本倔強的表情起了變化,安全帶尚未繫上,兩顆豆大的淚珠搶先從眼眶墜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