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我當然知道。」她用力點頭,表示十成十的信任,還提出一個鐵的事實。「你又沒膽子殺人。」
陳悍縱然蒙受不白之冤,還是不忘出聲提醒,大手不斷揉著後腦。
「小聲一點,這件事不要讓別人知道。」這可關係著,他在江湖上的名聲啊!
「好啦好啦,」她應了兩句,小臉滿是困惑,心裡著實不解。「那麼,為什麼你會被關在這兒,非但落得江洋大盜的罪名,還背上幾十條的人命?」
陳悍是綠林中人,還是惡鬼寨的寨主,跟星星可說是不打不相識。
她頭一趟押鏢,就被他撞見,一時興起試圖劫鏢,兩人纏鬥了兩個多時辰,陳悍敬她是個少女,卻能與他這個江湖老手打成平手,不由得對她刮目相看,主動放下武器休戰。
好在,那趟劫鏢,只有陳悍一人,眾多手下沒有一個瞧見,他們名聲響亮,奉行俠義精神,只能偷搶、絕不殺人的寨王,竟然勝不過大風堂初出茅廬的女鏢師。
兩人聊得投機,都敬重彼此講義氣,星星不追究陳悍劫鏢之舉,陳悍則是對綠林道上的人宣佈,往後敢找星星麻煩的人,就是與惡鬼寨為敵。
多年情誼,星星當然知道陳悍是什麼樣的人。
所以,他會被關——還是關在刑部大牢裡——就更沒道理了。
「這些日子以來,有人對你用刑嗎?」她追問著,表情嚴肅。
「沒有。」大腦袋搖來搖去。「而且,打從關進來第一天起,送來的就都是大魚大肉、好酒好菜,害我每一餐都提心吊膽,以為是最後一頓。」
暫且先擱下,刑部想用豐盛的菜餚,把陳悍養到腦滿腸肥而死的可能性,她倒是對他的動作更好奇。
「既然沒有用刑,那你為啥猛揉後腦?」她問。
「還不是被你用彈珠打的。」陳悍露出哀怨的表情,揉得更勤勞。「我的頭現在快痛死了。」
瞧見星星的手裡,還握著滿滿的琉璃彈珠,他在心裡頭暗暗慶幸,自個兒起身的時機沒有太晚,否則憑著她卯起來時的怪力,他此刻肯定早已全身都被打穿了。
「對不起啦,我太心急了。」她收起琉璃彈珠,不好意思的抓了抓臉。
陳悍倒也不再追究,畢竟眼下有更棘手的問題。
「星兒,現在該怎麼辦?」他急切的問。
那些唸書的不都說,三個臭皮匠,勝過一個諸葛亮嗎?雖然,眼下他們只有兩個人,那應該也跟諸葛亮相差不遠吧!
「先救你出去。」她當機立斷。
陳悍吞了吞唾沫,既期待又怕受傷害。
「可是,抓我的人說了,主持這件案子的人,是個姓秦的刑部主事,聽說厲害得很,人見人破膽、鬼見鬼發愁,我怕你惹不起啊!」
星星臉色一沈,重重哼了一聲。
「我偏偏就是要惹。」
驀地,幽幽深牢裡,不知從何處傳來一聲輕笑。
「這算是個邀請嗎?」
帶著嘲弄的男性嗓音問道,牢隔內外的兩人同時警覺,一個向左、一個向右,急忙四下搜尋,卻看不見任何人影。
兩人頸後的寒毛,全都一根根豎直。
而星星的驚慌,遠比陳悍更深。
她認得那個聲音。
電光石火之間,救人的念頭沒了,她急忙就想閃人,閃得愈遠愈好!
只是,她還來不及踏出半步,鬼魅似的身影,眨眼就來到她後方近到不能再近的地方,只要她稍稍一動,就會碰觸到對方。
她全身僵硬,聽見耳畔低語。
「咱們可又見面了。」
說話的不是別人,正是當今的刑部主事、她避之唯恐不及的人。
蓮花妹妹的哥哥。
秦蓮華。
***
久別相見,星星的反應卻是拔腿就跑。
她以媲美犀牛的力道,用力撞開蓮華,也顧不及兩人相撞時,抹過她頸間的熱燙,是他的哪個部位,一心一意的急著逃開,還不忘撒出琉璃彈珠,先滅掉所有燈火。
整座刑部大牢,瞬間陷入黑暗之中。
她憑著來時的記憶,在幽暗中狂奔,冷汗一滴滴浮現,沁冷了全身。在奔跑的時候,她還必須豎起耳朵,聽著黑暗中的動靜,就怕神出鬼沒的秦蓮華再度靠過來。
只是,一心不能二用,被追急的星星,突然撞上硬物。
痛!
她嚥下咒罵,在以為是通道的地方,撞上牢房的牢隔。
「錯了。」耳畔低喃,悄然黏靠而來,就像是從未離開。
幾乎嚇得喊出聲的星星,驚得深吸一口氣,再度撞開身旁的男性身軀,往另外一個方向逃去。她在黑暗中什麼都看不見,但是那個窮追不捨的傢伙,卻像是長了鬼眼,連黑暗也不能妨礙他。
輕笑聲,似遠似近。
她盲目亂跑,再度撞上牢隔。
「又錯了。」低喃又起。
天啊!
被眾人盛讚為罕世巾幗的她,這會兒差點就要雙手合十,跪下來求神拜佛,只求能順利逃開。
躲貓貓雖然好玩,但是也要看對象,跟秦蓮華玩躲貓貓,最終下場肯定是被嚇到口吐白沫、昏厥倒地。
星星扭身又溜,他倒也沒有攔阻,還滿不在乎的讓開,輕笑不停,活像是在耍弄老鼠的惡貓,始終游刃有餘。
這樣不行。
她連連吸氣,知道再盲目亂跑,只會重複先前的失敗。她閉上眼睛,在黑暗中停下腳步,不再胡亂飛奔,不但疼了自己,還讓那傢伙看笑話。
冷靜!
她必須冷靜下來!
直到腦海之中,清楚的浮現出,進入大牢時所記下的路徑時,她才確定方向再度起跑。這一次,她可是自信滿滿,這個方向的盡頭,肯定就是出口。
事實證明,她的記憶沒錯。
愈是往前奔跑,她就愈能感覺得到,輕微的夜風穿過精鋼大門的縫隙,吹拂在她沁滿冷汗的身上。
縱使對陳悍心懷愧疚,但是她有苦難言,就是非逃不可!
就在星星覺得,只要再多跑幾步,就能觸及精鋼大門的時候,她竟又一頭撞上東西了。
不同於先前撞上牢隔的冷硬與疼痛,這回她撞上的,是結實的男性胸膛,熱燙的體溫包裹了她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