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那是一個夏末的傍晚。
橘紅色落日緩緩往地平線移動,空氣窒悶,只有偶爾帶著涼意的微風吹過,才稍稍擺脫一點炎熱。
對於整天在工廠裡揮灑汗水的嚴立綱來說,讓他感覺如沐春風的絕對不是那陣涼風,而是站在屋子二樓陽台上的女孩。
在一片綠蔭植物的環繞中,一個穿著白衣藍裙的女孩臉上帶著微笑,手上拿著用寶特瓶製作的花灑正在澆花,過肩長髮隨風飄揚著,白晰的臉龐染著紅暈。
夕陽的光線並不強,但他還是忍不住瞇起眼,看著那個女孩幸福無憂的笑容而愣了下。
站在身邊的中年男人注意到他的神情,眼中閃過一絲了然和自豪,突兀的開口說:「那是我女兒,長得很像她媽媽,一個溫柔的長髮美女。」
嚴立綱對於這句話不發表任何言論,因為他不清楚中年男人是在讚歎自己女兒的長相,還是在變相稱讚自己的老婆。
收回目光,他臉上又回復平淡的神情,只有自己明白方才一閃而逝的震撼。
在過去二十多年的灰色人生裡,今日似乎是他第一次看見那樣明媚的畫面,那抹瞬間的甜美微笑,像是永恆。
不過,那還是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那樣甜美的微笑不是他這樣一個身無分文的窮小子可以擁有的。
現在的他,只要能站在遠遠的街角望上一眼就滿足了。
原以為這一眼只是片刻的悸動,然而嚴立綱卻不知道,其實在心裡,剛剛那一瞬已成為他心中難以忘懷的記憶。
那個清純秀麗的女孩,在短短幾秒鐘之內,快速在他心裡烙下了印記。
栗望國看著女兒進屋,消失在自家陽台,再看看旁邊顯然已經有點心不在焉的男人,「剛剛提的那件事情,我想我們可以多聊聊……」
一聽話題轉回正事上,嚴立綱馬上收回剛剛放縱的思緒,一臉嚴肅的看向栗望國,兩人慢慢走到屋子前的庭院,你來我往的開始討論。
此時,方才消失在陽台上的女孩卻一臉紅暈的站在窗簾後,偷偷摸摸看著樓下談話的兩人。
誰也不知道,剛才當男人看著她的時候,她也早已注意到他的視線。
她摸著胸口,控制不住飛快的心跳,臉上佈滿了嬌羞的紅雲。
嚴立綱……她把這個名字反覆在心裡不斷的念著,每念一次,心跳似乎就更快一分。
她想,如果自己能夠把一個人一瞬間的眼神那樣深深刻畫在心底,那麼,這必然是上天給予她的一種提醒。
在那一秒裡,她對那個男人有了一見鍾情的預感。
第1章(1)
靜靜坐在沙發上,栗書禾看著偌大的客廳和在廚房裡忙碌的幫傭,無力的發現自己竟然找不到事情做。
她有點鬱悶的站了起來,看著靠窗的桌台,她剛剛插完花後幫傭還來不及收拾桌面。看了眼仍在廚房忙碌的人後,她打算自己動手整理。
今天她用的是以玫瑰為主體的花材,剪斷的枝葉上多帶著刺,還有她用來裝飾的木枝上,也都有些尖銳的突起,所以才剛插完花,幫傭就連忙請她坐到一邊,說自己忙完了馬上就過來替她收拾。
她不禁覺得好笑,這些東西不過用報紙包一包就可以丟掉,哪有像幫傭說的那麼危險?其實她自己就可以整理好,真不知他到底是怎麼跟幫傭交代的,好像把她當成一個沒有自理能力的人一樣。
她小心翼翼收拾著桌上的髒亂,專心得甚至沒發現男人走進大廳來的腳步聲。
「你在做什麼?」男人的語氣帶著一點惱怒和不悅,沉聲問著。
栗書禾被這聲音嚇了一跳,慌忙放下手上的東西,卻不小心讓手中的玫瑰莖刺扎到手心。
她輕蹙了下眉,然後轉過頭,看見嚴立綱臉上微怒的表情,像是做錯事的孩子一樣,只能咬著唇低下頭,低聲辯解,「我沒做什麼。剛剛插了花,就順便把剩下的東西收一收……」
嚴立綱皺眉,打斷了她的話,「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我是問為什麼是你在收這些東西?林嫂呢?小月呢?人都到哪裡去了?」
他花錢請人到家裡來,不是讓她還要自己收這些垃圾,她應該要什麼事情都不用做,每天乖乖的待在家就好。
如果不是她不喜歡公司裡的氣氛,他本來考慮每天將她帶到公司去,讓她隨時都能夠待在他的眼前。
「林嫂在煮飯,小月剛剛去收今天洗的被子和衣服。」栗書禾有點無奈的交代家裡兩個幫傭的去處。看了眼站在廚房門口、神情有些驚恐的林嫂,她忍不住拉了下他的衣袖,「別這樣,又不是什麼大事。」
他看著她,語調不帶起伏的慢慢說著,「我請她們來,就是要她們把家裡的事情都做完,讓你好好休息,所以這些都不是理由。」
休息?栗書禾聽了只覺得好笑,她根本就不需要休息,她休息的時間太多了。
「立綱,我每天在家裡什麼事情都不用做,根本就不需要再休息。更何況這不過是一點小事……」
「好了,這件事我會處理,這些東西你就先放著,等林嫂忙完後再來弄。」嚴立綱知道她心軟的毛病又犯了,不讓她把話說完就逕自下了結論。
接著,他銳眼往旁邊一瞄,原本躲在一邊戰戰兢兢的林嫂馬上站了出來。
「等一下菜弄好了我馬上收,太太先到樓上休息吧。」林嫂連忙說。其實,這戶人家的工作量並不是很重,只除了男主人看起來實在不好惹,而實際上,每次和他對話,她們都非常有壓力。
栗書禾本還想要說些什麼,但林嫂眼中那明顯的祈求讓她不忍,末了只能輕輕的歎了口氣,把原本要說的話都吞回去。
她在這個家裡似乎沒有太多發言權,尤其在讓她動手做事的這方面,她的丈夫和幫傭們意見出乎意料的一致。
「好,我去休息。」反正她不是第一次退讓了。她吐口氣,然後又帶著另一種期盼的目光看著丈夫,「等等我們談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