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連叫了好幾聲,齊朝予才失魂落魄的轉頭,卻連回答都忘了。
「咦?奇怪,那是……」
「什麼?」
「快看校門口。」
聽見窸窸窣窣的講話聲,老師稍微分神,大聲喊道:「同學們,不要吵,安靜的把作文寫完,不要因為是最後一科就鬆懈了。」
有個靠窗的同學突然站起來,「老師,好像是任晴來了。」
連筆都沒拿起來的齊朝予聽了,想也不想的奔出教室。
全班同學和老師先是一陣沉寂,繼而把段考擺一邊,一窩蜂的擠到窗邊。
齊朝予離開教室後,把所有的事都拋到腦後,一心一意只想著要見到任晴,當面問個清楚。
她一路跑下樓梯,奔過走廊,最後在川堂看見了迎面而來的他……有一頭鮮艷紅髮的任晴。
佇立在原地,她突然走不動了,瞪大眼睛,看著髮色恢復成紅色的他。
踏著慵懶的步伐,整個人看起來漫不經心,就像他們未曾說過話時的任晴,在距離她三步遠的地方抬起眼眸,發現了她,並沒有停下腳步,大大方方的來到她的面前,然後伸出手,抓起她的左手。
「這種便宜貨,大小姐還戴著?這樣依依不捨,真的很煩人。」他嗤笑一聲,口吻輕佻,眼神揶揄,隨即放開她的手,離開她的身畔。
齊朝予愣愣的瞪著前方。
他的手好冷,他的眼好冰,他把頭髮染回紅色……代表他是真心的了。
「等等。」她叫住他,聲音太過高亢、沙啞。
明明上一秒還很高興能見到他,這下見了,結果一點希望都沒了。
任晴眼眸一黯,停下步伐。
她拔下手上繞了兩圈都還過大的鏈子,低垂著腦袋走向他,將鏈子塞進他的手中,隨即背過身子。
「這個還你,還有你借我的外套和衣服,晚一點我會讓人送去你家,我們所有的關聯在今天都結清了,我不會再纏著你,所以……能不能請你用一個我能接受的理由徹底的把我甩掉?」
她背對著他,身子直挺挺的,擁有閃亮長髮的腦袋微微向上仰,然而他卻能清楚的分辨出那不是驕傲的角度。
她一定淚流滿面了吧!
「我會說,你先轉過來。」
他要最後一次記住她哭泣的樣子,往後每當想起她,就會永遠記得傷害她時,自己的心裡有多痛,他要用心痛的疤,將這個唯一超過喜歡,深愛的女孩深深的烙印在心底。
「不用了,就這樣說吧!」齊朝予一動也不動。
他突然用力的扳轉纖細的身軀,只見她用兩手遮著自己的臉,即使如此,也藏不住紛飛的淚。
任晴鬆開手,退後一步。
「我們分手吧!理由就是……喜歡一個人實在不是我會做的事,太辛苦了,我寧可選擇像我媽那樣自由自在,不和任何人有太深感情羈絆的生活。」
她的雙手依舊掩住臉龐,淚水卻不斷的落下。
任晴定定的注視她,「我……不喜歡你了。」
他保證這是一生中以最殘酷的方式對待一個人的時候,以後再也不會了,所以對不起。
聆聽他緩緩離開的腳步聲,齊朝予終於跪在地上,泣不成聲。
結束了,擁有好多第一次的心情,一生也就一次的初戀……都結束了。
※※※
齊朝予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家的。
就像第一次聽見他提分手的那天一樣,之後發生的事情都像在作夢,沒有真實感,她整個人恍恍惚惚的。
「朝予!」
她震了一下,茫然的雙眼慢慢的集中焦距,「爸……」望著他,思考了比平常還要久的時間,「你怎麼在家?」
「朝予,最近過得如何?」
如此生疏的問候,是他們這種動不動就好長一段時間不見面的父女最主要的對話開頭。
齊朝予發了一會兒呆,在管家的提醒下,才慢吞吞的回答,「是……」
齊士墳皺起眉頭。
經過其他人的回報,他已經知道女兒和那個不相稱的男生分手了,第一次嘗到失戀的滋味,肯定不好過,從她失魂落魄的模樣就能明白。
「剛好到台北出差一趟,馬上又要回去,不過聖誕假期會回來,所以想問問你,到時候有沒有想去的地方?當然可以打電話要媽媽先排假,怎樣?」齊士墳隱瞞了前幾天回來過的事,和任晴談話的內容也隻字不提。
因此,聖誕節的假期算是對女兒的補償。
齊朝予又一次在管家的輕聲呼喚中回過神來,喃喃細語,「我想看雪……我想到合歡山看雪,騎檔車。」
「為什麼你這麼喜歡騎車?騎車再遠,也不可能到哪裡吧?」
「誰說的?我和我朋友去年夏天騎車上合歡山,今年打算趁有下雪的時候上山。」
「騎檔車上山?檔車能裝雪鏈嗎?」
「當然可以,下次我帶你一起去。」
「感覺很冷。」
「擋在前頭的人可是我。再說,外套反穿,比較能擋風,你只要在後面抱緊我就可以了。」
她想起了他曾經提過的口頭約定。
那時候雖然說了怕冷的話,但其實她好興奮。
那間在新聞上看到的下午茶餐廳,她想和他一起去吃,中秋節要一起放煙火,一起去參觀美術館的展覽,為他慶生……其他還有好多他們約定或預定共同去做的事,每一件她都好期待,如今一想到再也不可能實現了……
「騎檔車上合歡山看雪?這恐怕有難度,畢竟不確定那時候會不會下雪,如果下雪的話,又會有管制,乾脆出國還……」齊士墳忍不住閉嘴,只因為女兒已經淚流滿面。
齊朝予發現自己忍不住落淚,不曾在任何人的面前如此失態,尤其是父母的跟前,她大吃一驚,連忙拔腿跑回房間。
齊士墳的眉頭皺得更緊,停頓半晌,才緩步走到女兒的房門前,輕敲兩下。
「朝予,爸爸要進去了。」
推開門,他發現房間漆黑一片,開了燈,只見床上的棉被隆起,於是走到床邊坐下。
「朝予……」在商場上一向強勢的齊士墳,語氣難得猶豫,遲疑了片刻,拍了拍女兒,低聲勸道:「現在會覺得難過,是因為事情才發生不久,所有的人都是這樣的,面對感情,總是無法提得起,放得下,這只是一個過渡期,隨著時間的流逝,等你以後長大,就會遇到其他人……其他更適合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