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眸竄過一抹錯愕,在能重新思考之前,他已經邁開雙腿追了上去,一把拉住她,往懷裡帶,然後兩人一起跌坐在地上。
「我會傷害你的。」
耳邊迴盪著他煎熬、痛苦的低吼,她無法顧及紛飛的淚水,整個人傻住了,喃喃的問:「什麼意思?」
沉默了好長一段時間,任晴困難的開口,「我媽的某個男朋友非常愛她,深愛到把她和我軟禁了很久的時間……那深深的影響了我。」
她猛地一震,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
把她的反應當成害怕,他嘴角微揚,訕笑的說:「因為愛而把暴行或惡行合理化,總有一天,當你發現我不是那個最完美的人,想離開我時,為了束縛你,我一定也會這麼做。我從沒愛一個人愛到這種程度……但是我不想傷害你,所以你別再看著我了。」
就像她偷偷的注意他的一舉一動,他亦然。
也許是因為害怕自己會做出理智不能控制的舉動,他一再告訴自己別再看她,卻又無法管住追隨她的目光,才會發現她始終看著他。
明明都把她從生命中硬生生的切割開來,結果她的幾句話,還有那極力掩飾的哀戚表情,就讓他破了功,再也狠不下心。
聽著他言行不一的話,齊朝予的淚水又落了下來,然而這次是為他流的。
原來他們之間那種若有似無的隔閡,以及他難以猜透的感覺,是出自過往的傷害,她從來不知道的傷害。
「可是也有人即使明白會受傷,還是想要和喜……所愛的人在一起。」她從沒想過對某人用上「愛」這個字,偏偏這個字現在最能解釋滿溢心口的酸澀熱意,至於「喜歡」兩個字,早已不夠形容。
「不會有那種人的。」他的嗓音沙啞,忽然有些哽咽。
「有啊!我就是。」她轉身,溫柔的抱住低垂腦袋的他,「沒有你之後,我好迷惘,所以即使會受傷,也讓我跟著你,我可以接受你的全部……不,應該說不是你就不行。」
既然她可以如此肯定一個人,為什麼要繞遠路?
每個人一定都有最適合自己的人,遇到的時間一定也不一樣,為什麼要因為年輕,輕易的放棄一段感情?
察覺自己快要沉溺在她的柔情中,任晴推開她,略帶諷刺的問:「你是被虐狂嗎?」
「你還愛我嗎?」她神情堅定的反問。
武裝被戳破,他的表情瞬間變得混亂,面無血色,用凶狠的眼神掩飾某種恐懼。
他在怕什麼?
齊朝予情不自禁的想要碰觸他,卻被他激烈的閃開。
發現她眼底的受傷,他整個人像一頭鬥敗的野獸,進退兩難,低聲咆哮,「如果我傷害你,一定會後悔的傷害自己。」
既然明白在一起是傷害彼此,為何還要傷害最愛的人?
她不氣餒,又靠了過去。
他像是遇到洪水猛獸,想揮開她,又怕傷到她,只好不斷的後退,直到再也沒有地方可退,最後被緊緊的抱住。
看起來對一切都不在乎的他,竟然在發抖。
他是真的害怕傷害她啊!
齊朝予更加抱緊他,情感濃烈的低聲訴說,「我並不如外表那般脆弱,所以給你也給我一個機會,不要再因為這種原因,就把我推得遠遠的……無論如何,我都想跟你在一起,我想要和你一起幸福。」
課本上沒教的事,就讓他們一起摸索,可好?
纖細的手臂環繞著比自己還要強壯有力,但也會因為害怕在乎的事而發抖的身軀,緊張的屏息,等待他的回應。
沉默了好久,健壯溫熱的臂膀環上她的背,任晴有點難為情,但認真的開口,「如果你後悔了,我這次真的不會讓你走。」
他是很死心眼的。
「不會,沒有下次。」她放下心中的大石,重新綻放發自真心的笑靨。
這次,太陽和北風終於不會背道而馳。
※※※
「老爺,大小姐回來了。」管家領著齊朝予,出現在門口。
「朝予。」齊士墳一見到疼愛的女兒,嚴肅的臉龐立刻露出笑容,直到看見後頭的任晴,嘴角陡地下降。
「爸。」察覺父親臉色大變,第一次帶任晴回家的齊朝予感到懊惱。
他們愛情長跑已經十一年了。
當年曾經介意過比不上她的任晴,現在也已經出入頭地,是今年米蘭時裝周當紅的設計師,工作不但穩定,收入更是驚人。
比他還要早接下齊氏工業首席營運長之職的她,為了不影響他,決定不公開兩人交往的消息,一直在背後默默的支持他,兩人也經歷過遠距離戀愛,以及無法名正言順在公開場合牽手和做任何情侶可以做的事的地下戀情,如今終於能開花結果。
最重要的是,經過這麼多年的努力,他終於能稍稍相信自己不會對她做出任何可怕的事情,才敢求婚,讓始終信任他的她苦苦等了好久。
然而,自從報備過結婚的對象是任晴後,父親不是顧左右而言他,就是當作沒聽到,或不當一回事,這樣的反應已經徹底惹惱固執起來非常可怕的齊朝予,所以她決定當面和父親談論,沒想到得知這件事後,任晴要求也要在場,所以今天才會一起回家。
齊士墳又換上嚴肅的臉孔,不吭一聲。
偏偏這麼多年來也學了不少的任晴露出抓住他的弱點的狡猾笑容,依附在她的耳邊,親暱的耳語,「親愛的,你先去其他地方晃一晃,我等等去找你。」
「為什麼?」齊朝予不解,也不敢相信他第一次見到她的父親,就敢和他單獨相處。
全然不清楚當年任晴和齊士墳曾經密談過,她頗為猶豫。
「我和伯父有些話要談。」他哄著她,同時挑釁的瞥了齊士墳一眼,「男人和男人之間。」
齊士墳高傲的仰起下巴,樣子和齊朝予有那麼點相似。
「朝予,你先出去,等等再回來。」
「你們沒問題嗎?」她猶豫的來回看著兩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