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的性格太過驕傲、脾氣太過刁蠻,總是一次又一次的反抗他,甚至不斷的挑戰著他忍耐的底線。
日子久了,主寵關係好像一點一點被瓦解,有時候他會問自己,他到底是想讓她心甘情願的臣服在他身下,還是心甘情願的……愛上他?
他不屑做這種思考,更恨自己身為這天下的王,竟然像個初懂情事的少年般,纏綿於這無聊的兒女情長中。他一如往常的拋開那個問題,不去思索。
臨走前,他丟給她一句話,「既然你已經做了朕的女人,就試著慢慢接受這個事實,即使你不情願,也要極力演好這角色,誰教你……是個階下囚呢。」
他明白最後那句話有多傷她的自尊,可那又怎樣?她總該認清自己的立場,明白後位和庶民之間,究竟有著怎樣的差距,明白她最好服從他。
自那日趙元承離開忘憂宮後,他便賭氣的沒再出現。
休養了幾天之後,被他折騰得渾身酸軟的紀傾顏又恢復了往日的生龍活虎,只是心中仍充滿對他的惱恨。
玉蝶在陪她逛花園的時候,忍不住勸道:「主子您這又何必呢,萬歲爺對您多好,這宮裡伺候的人可都是有目共睹,您整日和萬歲爺鬥氣,到頭來吃苦受罪的還不是主子您?」
她小步跟在紀傾顏身後,又說:「這後宮妃子不計其數,可真正能入萬歲爺眼的,如今就只剩下您一個,您入宮之後,萬歲爺已經很久沒翻過其他宮的牌子,就算在冷落了您的那一個月裡,也是清心寡慾,每日以國事為重……」
紀傾顏彷彿在聽,又彷彿什麼都沒聽進去。
她手中捏著那剛從園子裡摘下的一朵牡丹,慢條斯理的彎下身,衝著池塘裡不斷游動的小魚揮著手中的花枝。
幾片花瓣脫落掉進水裡,魚兒紛紛靠近,並圍著花瓣轉來轉去。
玉蝶也陪著她一起彎下身,繼續在她耳邊嘮叨,「主子啊,奴婢說這話您可能不愛聽,但奴婢是真心為您好,您想想,萬歲爺膝下如今一個子嗣也沒有,如果您能為他生下一兒半女,這皇后之位還不又是您的嗎?
「您也別怪我多嘴,自古以來兩國交鋒,勝者為王、敗者為寇這都是天經地義的事,就算萬歲爺奪了您的家園、害了您的親人,那也是形式所逼,您即使恨著萬歲爺,偶爾也得體諒一下他呀。
「女人這一輩子圖的究竟是什麼?不就是嫁一個好夫君,生一雙好兒女,雖然萬歲爺後宮裡還有一堆和您爭寵的妃子,可她們又怎麼比得過您在萬歲爺心裡的地位?」
苦口婆心嘮叨好一陣子的玉蝶,等了老半天也沒等到回應,不由得有些沮喪。
她可是領了劉公公的命令在這位主子耳邊勸說呢,沒半點用處要怎麼辦?
劉公公偷偷告訴她,皇上雖然賭氣沒來忘憂宮,心裡是十分不痛快。
說到底,能讓皇上如此不痛快的,除了這天不怕、地不怕的紀傾顏,還真找不到第二個人了。
劉公公看在眼裡、急在心裡,便私下找丁她,讓她沒事就勸勸這固執倔強的主子。
本以為不會有回應,要放棄勸說,結果卻聽耳邊傳來主子那嬌脆的嗓音——
「你認為被當一個寵物養著到了最後,又能有什麼好結果?」
伴隨著那道美妙嗓音,紀傾顏慢慢起身,臉上露出嘲弄的微笑。
「我是怎麼來到這裡的,整個皇宮的人都知道,皇上當初賜給我一個皇后的位置,可這偌大的後宮中,真正服我的又有幾個?
「就算我真的給皇上生了孩子,以我敵國俘虜的身份,又怎麼可能保他一世安穩?宮廷中到處充滿了血腥和殺戮,從他在我腹中那刻開始,就會有無數雙黑手,準備讓那個影響他們前途的小生命消失。
「玉蝶,你講的固然有道理,但你有沒有想過,這樣的生活是我想要的嗎?」
被反問的玉蝶無聲的看著主子的側臉。她印象中的紀傾顏是那樣驕橫跋扈、野蠻刁鑽,脾氣大得驚人,還時不時把自己看不順眼的人整得死去活來,沒半點好印象。
可今日的紀傾顏,彷彿被愁緒佔滿,眼底全是深深的悲哀。
她突然很同情這個美麗的姑娘,小小年紀就要承受滅國失親之痛,孤身一人被囚禁在這危機四伏的偌大皇宮中,只能用倔強囂張掩飾脆弱。
雖然皇上總覺得他很可憐,可這個姑娘又何嘗不可憐?
想說點什麼安慰她的玉蝶,突然聽到不遠處傳來說話聲。
循聲望去,原來是劉福正在吩咐一個小太監做事,小太監唯唯諾諾的點頭,最後接過大總管遞給他的一塊金腰牌,恭恭敬敬的收進懷裡。
劉福吩咐完,一轉身就看到紀傾顏和玉蝶,忙不迭小跑著過來,笑盈盈的給前皇后行了個禮。
「紀主子今兒個怎麼有空在這花園裡逛?」
「我來這花園裡逛還要通知劉公公嗎?」
剛剛的哀慟在瞬間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玉蝶所熟悉的刁蠻霸道以及高高在上的驕傲面孔。
劉福急忙賠笑,「紀主子這說的是什麼話?這後宮您想怎麼逛就怎麼逛,奴才是半點也管不著的。」
第2章(2)
紀傾顏睨了他一眼,對他的討好不以為然,又去打量他身後的那個小太監,那小太監看來大約十四、五歲,長得眉清目秀,可再仔細一瞧,倒有些眼熟。
對方看她瞧著自己,忙不迭的撲過來跪倒在地,生怕會得罪她。上次因為一句無心的喝斥而整整挨了三十大板,事後他便四處打聽這前皇后的事跡。
得知她明明被貶為庶人,卻遺留在忘憂宮享受皇后才有的待遇,便知道上次的板子挨得一點都不冤枉。
這後宮裡又有幾個人像她那麼囂張跋扈,連皇上也要忍讓她幾分?
紀傾顏居高臨下地看著小太監跪在自己的面前請安,輕輕一笑,「這小太監好眼熟,如果我沒記錯,他不就是上次那個罵我見了聖旨也膽敢不跪的小傢伙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