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別這樣……」
「幹麼?」鄔曼綠冷笑一聲。「跟我演『夫人不在家,老爺別這樣』?弄清楚,我已經累得兩眼昏花,沒心情吃你豆腐,拜託你動作快點,別拖拖拉拉的,浪費大家時間。」
她說完也不等他回話,立即轉身回到剛才拍攝的佈景前。
原先拍照的那位男模特兒已經換好另一套衣服了。
只見她熟練地指導模特兒調整角度與姿勢,相機哢嚓哢嚓地,三兩下,一組照片又完成了。
「下一套。」她聲音已顯疲軟沙啞。「那個換好衣服的,先過來。」
原本她以為段培風已經準備好,沒想到一轉頭,他居然將她方才好不容易才解開的鈕扣又一顆一顆扣回去,連衣擺都紮好,還繫上腰帶。
她瘋了,大叫:「阿花——打電話給『寶星』,告訴他以後我的案子不准再發這個模特兒。」
「還有你——」接著,她指向段培風。「把衣服放下,你可以走了!」
就在她差點沒飆出三字經時,門鈴響起。
那名叫「阿花」的助理為避免掃到「颱風尾」,飛也似地衝去開門,就怕此時再多那麼一點噪音便會讓「巫婆」完全崩潰。
她是她的老闆、她的衣食父母、她的神,得好生侍候著她的脾氣。
「抱歉、抱歉,這個時間路上很塞,來晚了。」這時,從門外走進一位氣質陰柔,容貌中性的美男子,不停地彎腰道歉。「我已經化好妝了,衣服在哪裡?我馬上換。」
「呃……」鄔曼綠的手沒來得及放下,紅潤的小嘴也還維持著三字經即將脫口而出的嘴形,可她再怎麼頭昏腦脹也不至於還反應不過來現在是什麼狀況。
狀況就是——她不但罵錯人,還差點把一個陌生男子扒光,嚴重的程度足夠對方告她性騷擾。
她倏地看向那個無端遭受池魚之殃的男人。
段培風朝她微微一笑。「你忙,我改天再來拜訪。」說完,從身上取出一張名片,擱在一旁堆滿小東西的茶几上。
「我走了,再見。」
鄔曼綠雖然一頭霧水,但時間不允許她多想,她抓起相機,揉了揉眼睛,立即投入打仗般的工作中。
第1章(2)
***
深夜,鄔曼綠終於將今天拍好的照片全部修完,累得全身只剩一雙眼睛和操作滑鼠的右手食指能動。
她靠向椅背,隨手抄起桌邊的一張名片——進口紙質上霧面P,鐵灰色底、銀色字,以局部上光方式繪出兩道像風一般的弧線,表面看不出來,但手指觸摸得到紋路。
名片設計簡約,質感不錯,若名片能顯示出一個人的品味與格調,那麼這張名片設計無異為主人加分許多。
名片上寫著「段培風」三個字以及行動電話,再沒有其他。
這使得鄔曼綠好奇死了。
她擁有一雙如相機快門般的眼,能瞬間將見過的人的長相、印象及特點以相片方式儲存在腦中,此刻,她看著名片,一邊將「段培風」的「資訊」從腦袋裡提取出來。
她還記得自己不分青紅皂白衝過去扒他衣服,在解開鈕扣時指尖觸碰到藏在布料底下的腹肌的手感,鼻腔裡也還依稀聞到他身上清新的古龍水味。
他有一雙沉著深邃的眼,性格成熟穩重、態度從容不迫,即使遭遇她如此粗俗無禮的對待,他也十分鎮定,沒有驚慌失措,沒有輕浮放浪,自始至終表現得斯文有禮,頗有教養。
他身高將近一百八十公分,精瘦結實,比例極好,膚色陽光健康,五官立體俊美,是天生的衣架子,所以她誤認他是經紀公司派來的模特兒並非瞎了眼。
唯一沒察覺到的是他恐怕有二十七、八歲了,對於今天拍攝的商品客層而言,有點老了。
重點是——他是誰,想幹麼?
鄔曼綠只讓這個問題困擾自己兩分鐘,因為接著,她已經拿起手機,按下名片上留的電話。
耳邊傳來答鈴音樂,大約十秒時間,電話被接起。
「喂,你好。」
聲音低沉沙啞。
對了,她差點忘了,他有著略低、渾厚好聽的嗓音,字正腔圓,更給人一種正直值得信賴的印象。
「你是誰?」她沒頭沒尾,跳過先前的思考過程,直接問重點。
「我是段培風。」他對她說話如此「直接與省略」感到莞爾。
不知怎的,他想起了住十三樓的那個鄰居。
「我知道你是段培風,」她聽出了他聲音裡的笑意,也明白他笑什麼,不過她不以為意。「今晚你到我的工作室,有什麼事?」
她的工作環境就像戰場般,一個環節緊扣著一個環節,分秒必爭,她習慣了用最節省力氣與時間的方式說話,所以很怕笨蛋,那種一件事問了三次,還搞不清楚狀況的笨蛋。
如果他夠聰明,反應快,懂她的說話邏輯那她就省事多了,不懂,她再來解釋也不遲。
「單純禮貌拜訪。」這下,他確定她正是他想起的那個人。「我是這棟大樓的住戶管理委員會主委,住十二樓五號,這個星期天我們有場單車郊遊活動,六點半在交誼廳集合,目的地是木柵動物園,歡迎你參加。」
「單車?」她腦中浮現披頭散髮、汗流浹背、氣喘如牛的畫面。「不是我的菜,謝了。」
「平常也有一些靜態活動,比如元宵節製作燈籠、端午節做香包、簡易園藝課程之類的,有些是我們這裡的住戶免費教學,活動會公告在交誼廳的佈告欄,有興趣的話也歡迎報名參加。」
「你應該去做業務。」她對著電話扮鬼臉。「我最佩服那種可以把一件簡單的事用很多話來描述、隨便遇到什麼人都很有話聊的人。」
簡單說就是三姑六婆型的。
「呵。」他笑。
他的職業的確是業務沒錯,但他平常並不是話多的人,只是不曉得為什麼,想將她帶進這個和諧的生活圈裡,所以多介紹了幾句。
「知道你不是外面闖進來的不明人士就好了,再見。」她累了,想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