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死、該死!」
他——事實上該說是她,有些懷疑的看了杜擎一眼,疑惑他幹嘛沒事突然詛咒了起來。
似乎發現自己的失控,杜擎倏然閉上了嘴巴,他若有所思的看著她,回想著先前從四周聽來的流言。
「我一直在想,究竟你和那人有何深仇大恨。」他有些頭緒了,緩緩地開口道:「據他們所說,那人除了為富不仁和刻薄下人外,最大的惡行只有好色,難不成你……」他頓時改口「你有家人被迫……」
「住嘴!」看她激動的神色,杜擎知道自己猜對了。名節對一個姑娘家的確比性命還重要,難怪她有勇氣用刀子刺殺錢大財,更難怪她會在報仇之後視死如歸。但是真有必要如此輕賤生命嗎?
要死很容易,要活卻很難,一般人大概不會瞭解這句話的意思,只有他這個費了許多人心力,好不容易才重拾健康的人,瞭解生命的可貴之處。
生命並非是與生俱來,它需要靠努力與珍惜方能延續。
看著她年輕卻毫無生氣的臉龐,他驀然有股將那已死的錢大財捉來鞭屍的衝動,真是該死的!他怎麼現在才注意到呢?
「走吧。」深吸一口氣,他倏然起身,從腰間掏了些銀兩放在桌上,朝她喚道。
如同每一次他喚她時,她毫無異議的起身隨行。
「你不問我要帶你去哪兒?」他看著她問。
她無言。「不怕我將你送交官府?」
見她依然完全不為所動的樣子,杜擎在心裡歎息,唇邊卻出人意料的勾勒一抹邪笑。
「看你的樣子似乎已決定要聽天由命,隨我處置了。」他不懷好意的將她從頭看到腳,然後才道:「走吧,我們到布莊去,看你長得細皮嫩肉的,扮起女裝來,應該不錯。」
沒料到他接下來會吐出這麼一段話,她瞠大雙眼,難以置信的瞪著他,腳步也遲疑的停了下來。
他霍然朝她露齒一笑,「怎麼,你連死都不怕了,還怕扮女裝不成?況且你不已決定要隨我處置?」
她懷疑的瞪著他。「不願意?」
「你想做什麼?」忍不住的,她出聲問了。
「長這麼大,從來沒見過男扮女裝是何模樣,既然你都已經決定要死了,那就在死前滿足一下我的好奇心,應該沒有關係吧?;忍住笑,他一本正經的道。
而她卻當他瘋了般,狠狠地瞪他一眼後,決定不搭理他。
扮女裝?下輩子吧——如果她下輩子依然生做女兒身,而『他」也身為男兒身的話。
第二章
馬蹄踏在石板路上輕脆的聲響有別於踏在泥路上,這讓坐在馬車內的顧紅燕明白他們剛進城了,可她卻分不清這是他們第幾次進城。
自從那日被他強迫換回女裝之後,她這才知道,原來自己女扮男裝的事早已被他識破,她不知道他究竟是從何處看出她身為女兒身,因為自從那件事發生之後五年來,她一直以男人的模樣生活著,四周的人根本就無人曾對她的性別懷疑過,唯獨他在與她相處不到半天的時間內,竟就發現了她的性別,還以那種令她怎麼也想不到的方式逼她就範。
他究竟是誰?在她記憶中,除了「他」之外,沒有人知道她有那麼一個可笑的弱點,而「他」卻早已不在這世上。
想起「他」,她不由自主的落人沉鬱之中,向來冷漠而孤傲的臉,在瞬間變得無比脆弱與哀傷。
「呼」一聲,馬車突然停了下來,接著馬車的布簾便被掀了開來,杜擎那一張不太正經的笑臉,朝她擠眉弄眼著。
「到客棧了,娘子請下車。」
脆弱與哀傷的神情在顧紅燕臉上一閃而逝,卻未完全躲過杜擎那雙利眼,他不明白這些年來她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一個天真如斯的小女孩變成今天這模樣。
顧紅燕,他還記得她的名字,不是因為這名字有多特別,而是在她右耳垂下正巧有塊朱紅色,有如凌空而飛的燕子般的胎記,某個角度看去就像耳朵上戴了只紅燕墜一樣,紅艷艷的讓他想忘也忘不了。自從他十歲突生怪病後,爹不只一次帶他四處尋訪名醫為他治病,而她爺爺顧全便是其中一名。
他還記得當時的她大概只有六、七歲,非常的活潑可愛。因為自小父母雙亡,她跟著爺爺兩人住在崇山峻嶺的懈谷,除了上門求醫者,甚少遇見與她年齡相仿的孩童,所以在他上門就醫的數日間,她幾乎整天都黏在他身旁。
杜哥哥,她一向都這樣叫他,邊喚著嘴邊一定會揚著甜美的笑容,但曾幾何時,她臉上甜美的笑容不再,取而代之的是面無表情的冷漠?
其實這幾日相處下來,他一直嘗試著想突破她的心防,但卻徒勞無功的完全被她拒絕於冷漠之外。
本來,時間多得是的他可以慢慢的跟她耗,一邊為自己在旅途上找個伴,一邊解開她的心結,但就在剛剛掀開布簾,看到她臉上表情的那一瞬間,他改變了主意。
「來,下車吧。」收起臉上不正經的表情,杜擎柔聲的朝她開口道。
顧紅燕冷漠的臉上悄悄的多了抹懷疑與防備。
「你用不著怕我,我只想幫你,不會害你,紅燕。」輕歎一口氣,他緩緩的吐出她的芳名,第一次開門見山的將自己的底牌亮給她看。
聽到自己多年不曾讓人喚起的閨名從他口裡說出來,顧紅燕難以置信的瞠大了雙眼。
「你是誰?」她無法遏止激動的問。
除了「他」之外,當今世上還有誰能叫得出她的名?
但他怎麼可能是「他」,因為「他」早在五年前就已經死了,就算沒死,以他的外表與個性,他也不可能是「他」,他是怎會知道她的名?
「你究竟是誰?」
「你可記得十二年前,有個男人帶了個小男孩到懈谷求醫?」
顧紅燕緩緩地張大雙眼,十二年前,小男孩……他、他是
「你姓什麼?」她以微顫的嗓音開口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