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傾國東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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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頁

 

  王宮裡,平時朝臣與君王議政,皆在奉天殿。

  殿旁徒步可及,有待漏院,供官員們在此稍事休憩,等待五更天時的早朝。

  五更未到,三省六部的官員,已經在待漏院中等候;五更前一刻鐘時,官員們紛紛轉往左近的奉天殿走去,正好遇上了乘轎而來的東宮太子,部分官員不禁多瞧了幾眼。

  太子貴為儲君,不須在待漏院中等候上朝,臨朝日時,都是直接乘轎進宮。

  轎才停妥,走在轎旁的侍童低聲喚道:「殿下,已到殿前了,請下轎。」

  半晌,轎中並未傳出回應。

  官員們見那侍童又喚:「殿下,請下轎。」

  轎中闃然無聲。

  越來越多的官員瞧見這一幕,紛紛停步觀望。

  察覺到官員們的目光往這方向投來,帶緣有些緊張地想:主子該不會遁地溜掉了吧?可方纔這轎子也沒一刻停下呀。

  情急之下,他微掀起轎簾,往內偷覷。

  天色尚暗,在周圍宮燈照明下,見太子還好端端在裡頭,只是頭往右側肩歪了一邊,貌似了無生息。

  帶緣愕然一驚,若非聲哽喉間,登時就要喊出:「太子遇刺了!」

  不然怎麼一動也不?!

  心裡才慌張地想著,卻見真夜微掀眼皮,歪斜的頭頸慢慢扶正過來,見帶緣一張圓臉探進轎簾裡,滿是懼意,他眨了眨眼,直覺一笑。

  同沐?

  見少年一臉為難,太子體貼地勸解:「我知道出身官家,黃翰林在朝中極得禮遇,令堂又是名門之後,傳聞也是一位才女,身為長子,想來慣受寵愛,要來服侍我做這些卑微的僕從之事,是委屈了。但我畢竟是個太子,倘若連沐浴、更衣、束髮這些瑣事,都樣樣自己來的話,說好聽些,是事能躬親,沒有嬌氣;說實在些,卻是搶了僕從們飯碗。身為東宮之主,我自不能讓底下人無事可做,久而久之,養成了一副嬌生慣養的脾性,這點,還要請多擔待。」

  「殿下誤會了,梨江並非不願服侍殿下,只是——」

  「只是如何?」很好奇的看著少年,一臉願聞其詳之貌。

  「只是家訓嚴謹,身體髮膚,受之父母,必須自珍自重,不可與人同浴,也不可與人袒身相對,以免有辱斯文。」

  太子眼底閃過一絲好奇。「是誰如此教導的?」

  「家母出身蘭陵,畢生端禮,梨江自小受家風影響,不必人特別教導。」

  「蘭陵……難道令堂本姓汴梁?」天朝女子出嫁後,往往改從夫姓,因此一般女子在家譜中是見不到本來姓氏的。

  早些聽聞黃翰林的夫人是南方人,也有才女之名,卻沒仔細打聽過黃夫人的出身,以為只是尋常世族之女,沒想到竟有可能是前朝禮學世家、那世居蘭陵的汴梁後裔!

  也該怪天朝婚娶嫁制,民間女子一旦擇訂婚配,就必須拋棄本姓,改從夫姓,好在死後魂靈能順利進入夫家宗祠,得到祭祀,因此他沒料到……

  再看看少年進退有度的舉止,想來,小梨子在他面前能這樣不卑不亢,卻又不至於失了該有的禮數,或許即是家學淵源?

  聽見太子說出「汴梁」倆字,黃梨江詫異的看著太子,反問:「殿下知道蘭陵汴梁?」

  「唔,似曾聽人說過。」太子含糊地說。

  「這姓氏並沒有錄寫在《國朝千家姓氏譜》當中,殿下怎會知道這個古姓?」除非是閱書無數,有不凡見識的人,才可能知道這個姓氏的來歷……但,太子卻說他「似曾聽過」,這有些古怪。

  少年質疑的眼神,讓太子不禁一笑。

  「知道世有『汴梁』,很不尋常嗎?小梨子不也知道這個姓氏,不然怎麼一聽我說起,就有如此大的反應?」

  「我從小喜歡翻讀古史,自然是知道的。」他謹慎的回答。

  「也對,黃翰林在朝中任官,又入過太學,要取得古史一讀,不是難事。」

  汴梁一氏行事低調,在改朝換代之際,曾被天朝的開國君王聘入朝,欲借重汴梁在禮學上的長才,重新制訂新朝綱的規儀;但身為前朝遺民的汴梁氏卻以國破為由,拒絕入朝,從此隱在民間,不知作何生計,迄今數百年來,漸漸地,便鮮少被世人提起。

  見黃梨江回答的保守,但若非與汴梁氏頗有淵源,應該不可能對這個早已湮沒在數百年歷史洪流中的古老姓氏有所認識。

  起碼,他所認識的人中就鮮少知道汴梁氏的存在。一來,是因為早已與朝廷權利的更迭無關;再者,是因為天朝開國已久,人事變動太大,許多事早已物換星移了。

  這小梨子以為自己已將詫異掩飾得很好,殊不知他的表情根本藏不住心事。當他脫口而出「汴梁」倆字時,小梨子臉上的驚愕可是很明顯的。

  雖是聰敏過人的神童,但畢竟太年輕,還不夠世故,這樣的他,一旦隨他入了宮廷,只怕無法自保。

  所以,回到眼前來,有可能麼?一個活生生的汴梁氏就站在他眼前?

  倘若前朝國史記載無誤,汴梁一姓,傳女不傳男……

  再不然,就是經過了數百年,有些事多少產生了一些改變。

  唉,才想好好逗逗小梨子呢,瞧他戒慎的……

  第3章(2)

  「所以呢,令堂究竟姓不姓汴梁呢?」雖然知道不該究根問底,但他實在好奇。

  「……我只知道,家母姓黃。」天朝女子出嫁後,一律改從夫姓。

  「好吧,」太子微微一笑,不再追問,該接續先前的話題道:「總而言之,出了方纔所說的以外,其他事情,對來說,應是不難……」

  頓了頓,太子微噙著嘴角,又說:「比方說,出了每五天一次的上朝之日外,我不早起讀書,並非生性怠惰,而是因為我一向有頭暈的毛病,太早睡起,會一整天不舒服;平時師傅們教導的課業,有時若無法如期完成,可能邀請代筆,在文章上,我實在沒有天分,但身為太子,又怎能承認自己能力不佳呢,應該也知道我父皇十分重視皇子們在文章上的才能,恰巧是五歲時便能對上御詩的神童……啊,如今已是個翩翩秀士了,想來偶爾有代我操刀,也是為主盡忠的表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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