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花梨怔然地望著眼前這個怒氣沖沖的男人,他高頭大馬、朗目疏眉,深邃的五官不僅將他的容貌刻劃得十分鮮明,還讓他身上散發出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勢,尤其是他用那雙跟髮色一樣漆黑,卻顯得殺氣騰騰的銳利目光盯著她的時候……
清麗的小臉滿是驚惶。
「你、你好,我叫丁花梨,我來找我舅舅,他說他就住在這裡。」她嚥下恐懼,鼓起勇氣向他自我介紹,雖然心裡也很怕這個看起來像是想要扭斷她脖子的男人會真的付諸行動。
崔世拓看著這個留著一頭短髮、不施脂粉的女子,身上穿一件大外套、圓點棉T,下半身居然搭配一件素色長裙,腳上更驚人地穿著一雙白色短襪……
好一顆嚇人的土包子!
他的濃眉愈壓愈低,對她這身毫無品味可言的穿著完全無法苟同,就連他雇來打掃屋子的鐘點阿桑,都穿得比這女人像樣!他的目光只肯停留在她那張還算眉清目秀的臉上——
「我管你祖宗八代住在哪裡!總之這裡沒有你要找的人,我也不認識什麼姓廖的傢伙,所以你快給我滾,不准再亂按門鈴吵我睡覺!」他張口大吼,只想轟走這個有礙觀瞻的土俗女。
睡眠不足已經夠讓他火大了,沒想到張開眼還要見到這麼「難以入目」的畫面,真是令他不暴走都不行。
「……對、對不起。」她結巴地道歉,就像看到一頭獅子突然衝出柵欄來對她張口嘶吼一樣,整個人被那震耳的音量嚇得有點傻掉。
砰!
他二話不說地甩上大門,徒留她一人站在門前,呆望著那道還隱約殘留著肅殺之氣的門板,有點驚魂未定地摸摸懷裡的包包……
「外婆,台北人好凶喔。」
***
傍晚五點多,崔世拓換上一套剪裁合身的手工西裝,帶著上午才趕好的設計圖出門赴約,準備和一家大型精品店的業主進行最後確認。
車庫卷門緩緩升起,他輕踩油門,車子才駛出車庫又緊急地煞住——
「你怎麼還在這裡?」他開門下車,瞠眼盯著蹲在大門前那個一身俗氣的女子。
都過了六個多小時,這顆土包子怎麼還待在這裡沒走?!
丁花梨一見到是他,立刻朝駕駛座跑過去。
之前因為他說他在睡覺,所以她一直沒敢按門鈴打擾他,只是靜靜地待在門外等他出來。
「不好意思,我問過附近的鄰居,他們說我舅舅以前的確住過這裡,兩個月前才搬走而已。請問你知道他們搬到哪裡去了嗎?」她急忙地追問親人的去向,如果這個男人買下了舅舅房子,便有可能會知道他們的去處。
暫且不論舅舅一家人突然搬家卻沒告訴她的原因,現在找到他們一家人才是當下最要緊的事。
俊眸冷睇著那張充滿期望的臉孔,從她等了幾個小時這點看來,他倒是挺佩服她有這等耐性的。
「你都不知道你舅舅搬到哪兒去了,我怎麼可能會知道?」看在她的態度還算是挺有禮貌的分上,他勉為其難地回答,否則對工作以外的事情他向來都沒什麼耐性,更不可能重複繞著同個問題打轉。
「舅舅真的都沒跟你交代過什麼事嗎?我上個星期還跟他通過電話,他明明告訴我他們住在這裡的。你看,這就是他給我的地址、地圖和公車的路線圖,不會錯的。」她拿著傳真紙上的數據給他看,證明自己所言非假,絕對沒有騙他。
第1章(2)
他掃了眼那張地圖和土包子一副著急的神情,因為睡飽了心情比較好,便再發揮一點平常很少拿出來用的同情心,用精神許多的腦袋稍微想了一下……
前任屋主姓廖嗎?
老實說當初由於他正忙一棟辦公大樓的設計案,幾乎整天都待在建築事務所裡加班、開會、改設計,所以這屋子的買賣過程全部都是交由一位熟識的友人出面去處理,因此他對前任屋主還真是沒啥印象,只聽說那人在一年前就將這屋子抵押給他朋友的朋友的親戚借款周轉,後來因為還不出錢,他朋友的朋友的親戚便將這棟房子出售求現,透過介紹輾轉賣給了他。
「你不會再打電話給他問清楚點啊?」他想不出什麼有用的線索,直接給了她一個比較中用的建議。
不過她那個親戚也真奇怪,既然人不住在這裡,幹麼還給她這裡的地址?害得這顆土包子滾來他家門口傻傻地等人。
「我打過了,但是他的電話已經停止使用,手機也關機。」她陸續撥了幾個小時的公用電話都聯絡不上舅舅,於是又回到這裡來,希望能從這個男人身上打聽到一點線索。
「那你就回去等他聯絡你。」找不到人在這裡呆站也沒用,他再建議她不如回家去等消息比較實際。
「可是……」
她還沒說完,他的手機已經捎來提醒他準時赴約的訊息。
「別擋路,我趕時間。」他沒空再和她多說了,可不能為了這個女人延遲和客戶的約會,損害事務所給人的印象。
雖然和他名氣一樣出名的剛烈性格,對建築事務所的招牌造成過不少次危機,但他對這點倒是沒有太大的自覺。因為他的設計夠吸引人,實力夠雄厚,加上作品常常得到國內外大小的建築設計獎項錦上添花,所以即使脾氣大,招牌還是一直穩穩掛在那兒沒被拆下。
崔世拓回到駕駛座,再朝她的方向望了一眼,確定她沒在「車道」上,旋即踩下油門揚長而去。
丁花梨望著駛遠的汽車,又低頭看著手裡的傳真紙,彷徨地擰眉……
「外婆,怎麼辦?我找不到舅舅……」她喃喃地問,對於沒留下半點消息就不見人影的舅舅,心裡產生一絲不安,有股不好的預感。
但她隨即甩開這個壞念頭,還是選擇相信人性本善……
***
晚上十點半,崔世拓的車駛近家門,遠遠地就看到一抹小小的身影縮在他家大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