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從來沒打過電話給他?」他突然想到她說她舅舅的電話、手機都聯絡不上的事。而且看她的反應,好像完全不知道她舅舅的財務狀況不佳。
她想了一下,眼神更加茫然。「舅舅每隔幾天就會打電話給我,所以我從來沒有……不,之前外婆過世的時候我有打手機給他,那時候他有接電話,還馬上趕到鄉下來幫我處理外婆的後事。」她解釋得很詳細,好像這樣就能證明舅舅不可能做出對她不利的事情。他是她親舅舅啊!
「你外婆是什麼時候過世的?」他問,雖然自己也不曉得幹麼要在這替她釐清這些事情,但就是下意識地覺得想幫她些什麼。
也許是因為她那雙看起來很慌、很無辜的眼睛……
身為一個自認不怎麼良善的人,他直覺地知道她就是那種很容易吃虧兼被佔便宜的人。
「大概是三個半月前。」她不會忘記外婆去世的那天,也還記得舅舅是怎麼在電話裡安慰她,要她別哭、別著急,他會立刻從台北趕回去找她。
「哼,看來這三個月裡他瞞了你不少事。」他冷冷地說,覺得她舅舅根本是存心隱瞞她搬家的事,不過瞞她這種事又有什麼好處?
看她一臉備受打擊的樣子,可憐兮兮地,他竟有些不忍心再往下問,同情心又莫名地洶湧而上,就此打住這個話題——
「總之,我打聽到的就是這些,所以你也不必再等他們回來了。既然房子賣了,就拿著那些錢再去找個地方落腳吧。」對,這才是他來告訴她這些的目的。現在她可以帶著那些錢離開他家附近,重新去過自己的生活了。
然而她一聽,眉頭皺得更緊,表情更顯憂愁。
「賣房子的錢……」她的口氣十分無助。
「該不會全被你那個舅舅拿走了吧?」他猜想這會不會就是她那個舅舅瞞了她這麼多事的原因。
「……還有賣田地的錢和外婆的保險金。」她幾乎把所有的錢都交給舅舅,相信他會幫她處理好所有事情,全然的信任他。
「也就是說你所有的錢都被你舅舅騙走了,現在只能流落街頭?」天啊,他發現她真的不只是可憐而已,根本就是淒慘透了。
她那個舅舅也太沒天良了,竟然連自己的親人也騙這麼大,還丟下她一個人在這裡等人,到底是不是人啊!
崔世拓為她的遭遇感到義憤填膺,看不慣那種自己闖了禍又拉人去墊背,簡直一點責任感和羞恥心都沒有的混蛋傢伙。
「不可能……舅舅和舅媽不是這種人,他們一定只是忘了告訴我新地址,他們——」她難以接受這個醜陋的事實,還在說服自己要相信。
「他們是騙子、小偷、沒良心的詐欺犯,你最好趕快清醒,去警察局報案,不過那些錢恐怕是追不回來了。」他一針見血地道破她此時的處境,就是被自己的親戚給騙了,就算把頭埋在沙裡也改變不了既成的事實,所以她最好面對,想想接下來該怎麼辦,趕快為自己作點打算,逃避只會讓問題擴大而已。
不過她整個腦子都亂哄哄的,就像剛得知外婆驟逝的消息時,什麼都不能想,只有大片的空白和心慌意亂……
她的親舅舅……她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他缺錢用,為什麼不直接告訴她,請她幫忙,而是用這麼可怕的方法來欺騙她?
她抱著身側的包包,雙瞳失焦地仰望一片無邊無際的黑夜,眼底泛起無助的淚光。
怎麼辦?外婆……以後我一個人該怎麼辦……
「身上有錢嗎?」
一道聲音拉回丁花梨的注意力,她愣愣地看著站在面前的男人。
「我問你身上還有沒有錢!」崔世拓忍不住吼人,覺得這女人怎麼老是一副呆呆的模樣,一點都不精明,怪不得會上人家的當。
「喔。」她拿出錢包老實地算了算。「我有兩百三十七塊……」再掏出外套裡的零錢。「這裡還有十三塊。」
俊臉黑掉一半,他心想自己這問題是想知道她身上還有沒有錢花用,而不是問她實際上有幾塊錢,她居然還一塊一塊地數給他看……
二三七和十三……加起來剛好是二百五,真符合她的行為吶!
「這該不會是你的總財產吧?」他皺眉睨著眼前的二百五——不,是她手中的兩百五十塊。
「不是,我在農會裡還有幾萬塊,郵局裡也有三千多元。」她想想自己還有兩個戶頭。因為一向把大部分的薪水交給外婆處理,所以她的帳戶裡沒留多少錢。
「喂,你腦子有問題啊!幹麼隨便告訴別人你戶頭裡有多少錢?」他受不了地大吼,心裡的同情轉變成一種火大的情緒,覺得這女人真的是個二百五是不是!怎麼一點危機意識也沒有?難怪會被她那個狼心狗肺的混帳舅舅騙走那麼一大筆錢。
她帳戶裡的存款寥寥無幾,竟然還那麼放心把大筆財產都交給別人處理,這不叫笨叫什麼,真是蠢蛋一顆!
「因為你問我……」
「我跟你很熟嗎?我們非親非故,只是陌生人而已,連你親舅舅都會拐你的錢了,像我這種陌生人怎麼可以相信。」他訓了她一頓,看她單純得像隨時會被拐走的樣子,就忍不住要提醒她這社會沒有她想像的那樣良善,最好多提防別人一點。
「喔。」她縮起脖子,受教地點點頭,不過心裡卻直覺地認為眼前這個男人不是壞人,雖然他總是一臉凶巴巴地吼她……
「再這麼蠢下去,小心連你那幾萬塊都會被騙光。」他見她沒有專心聽訓,一臉若有所思的神情,立刻加大音量把她喊回神。
她現在哪有時間分神發呆!
「是,我以後會注意的。」她渾身一震,捂著受驚的心臟,很認真地用力點頭。
他微微揚眉,顯然對她這時的態度稍微滿意了一點。
但教訓她的同時,他卻沒發覺到自己也正矛盾地對一個關係陌生的女人表現出不曾有過的情緒反應,超乎尋常地在乎她會不會繼續被騙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