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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 頁

 

  「不了,時間差不多了嗎?」他眼也不抬地問。

  破軍看看外頭的天色。「差不多了,已經準備要掌燈。」

  「那好,走吧。」連喝口熱茶的時間都沒有,尹少竹將帳本全部闔上之後,搭上一件對襟繡銀邊的玄色半肩,便往外走。

  「是。」破軍將熱茶擱下,立刻跟上。

  馬車已在錢莊外等候,待尹少竹一上馬車,隨即朝城北郊而去,準備陪新任巡撫宣玉璇游江。

  來到江邊時,巨型畫舫早準備就緒,船首、船尾和帆桅處都已掛上燦亮燈火,甲飯上有不少花娘穿梭,甚至聽得到船艙裡傳來絲竹喧鬧聲。

  「二爺,巡撫大人已在春臨號上。」一見尹少竹下馬車,在江邊等候的夥計立刻上前稟報,「聚富樓的大廚已上菜,也派了醉月樓的四大金釵來伺候大人。」

  「知道了。」他擺了擺手,示意夥計可以退下。

  看著畫舫,他知道自己必須趕緊上畫舫,然而此刻他卻舉步維艱。

  近日,備受宣玉璇的刁難,先是嫌棄初露苦澀,之後又質疑御貢的數量太少,接著,又指漕運的破浪船有問題,聲稱幾個月前才造成的船,所以要船宮進行全盤檢查。

  好不容易今日總算透過知府大人宋元熙將宣玉璇給約了出來,願意給他一個機會,好好地從頭「招待」他,這是一個拉攏宣玉璇的機會,他不該遲疑,然而一想到待會,必須強迫自己擺上笑臉,他就覺得生不如死。

  「二爺,時候差不多了。」破軍在旁提醒。

  「我知道。」尹少竹咬牙道。

  他自然知道其中的利害關係,眼前就是要先想辦法,將宣玉璇安撫好,可他內心就是千百個不願意。

  「二爺,忍忍吧。」跟每任巡撫周旋,建立友好關係,二爺向來是不遺餘力。「我知道宣大人特別討人厭,但畢竟是官呀。」

  「我知道。」他沉聲道。「只是不想見到他。」

  歷任巡撫,哪一個不收賄分一杯羹的?畢竟巡撫出巡,代表的是皇上,官威蓋世,誰不賣他幾分面子,又怎能不從中撈點油水?

  要撈,倒也不是不行,但是吃相要好看點。

  這些日子,他很清楚宣玉璇一方面是在不滿那日讓他空等,另一方面則是他摸清了尹府的底細,想獅子大開口。

  「……是不是因為朱宓那晚沒將一百兩送到?」破軍遲疑著開口。

  「跟朱宓無關,這人貪得無饜,就算真把一百兩黃金送到他面前,也滿足不了他。」尹少竹沉吟著,用力地抹了抹臉。「走吧。」

  「是。」

  踩著沉重的腳步上了畫舫,甲板上的花娘一見到他,隨即欠了欠身,他沉著臉擺擺手,踏上木梯,走進二樓的船艙。

  架在二樓的船艙,猶如樓台造景,四面紗幔隨風飛揚,如今只東起一面,讓人得以方便進出。

  踏進船艙,宣玉璇早已入座,四大金釵忙著餵他吃食飲酒,又是捶肩又是耳邊巧語,將他伺候得心花怒放。

  「宣大人,真是對不住,錢莊有些事耽擱了。」踏進船艙的瞬間,他揚開自認為最溫煦的笑,哪怕心裡嘔得要死。

  「無妨無妨。」宣玉璇笑得闔不攏嘴,長相雖然看似俊雅,然而臉上早已不見為官的熱情,眸底滿是貪婪。「只是,為何不見醉月樓的花魁?難不成是看不起本官?」

  聽說江南花魁凌煙一雙勾魂眼教見著她的男人皆難以自持,不過想見她一面,代價也不小,必須夜拋千金,而且還得是達官顯貴,如今卻不見她前來伺候,教他有些不滿。

  「大人誤解了,凌煙今兒個身體不適,所以未能前來伺候,還請大人見諒,過兩日,等她身體好些,必定要她前來服侍大人。」尹少竹笑道,在他對面坐下,掌心忍不住緊握成拳。

  「這麼巧?」

  「凌煙也想見大人一面,畢竟可不是尋常人都能見到大人的。」偎在宣玉璇身旁的花娘若冬愛嬌地摟著他,吳儂軟語的聲調酥人肺腑。「可是,奴家就很慶幸凌煙今兒個沒來呢。」

  「為何?」宣玉璇笑睇著她。

  「因為凌煙要是來了,大人肯定睬也不睬我一眼的。」若冬把臉枕在他肩頭。

  「大人生得這般丰神俊秀,凌煙怎麼可能放過大人?而我又怎麼搶得過凌煙?」

  「你這丫頭這麼會說話,不如今兒個晚上就讓你來服侍本官。」宣玉璇輕掐著她滑膩的頰,色心大起。

  「大人好討厭。」她嬌嗔著,欲拒還迎。

  「大人,那咱們呢?」其他三位金釵也扯著他嬌嗲嗲地嗔問著。

  「好好好,那就一道來。」

  四位金釵極盡所能地曲意逢迎著,讓宣玉璇轉移了注意力,也讓尹少竹鬆了口氣。

  這四位金釵,全是醉月樓裡的解語花,手段一流,嬌纏的功夫也不賴,正因為如此,他才會點了她們作陪、要讓宣玉璇醉在銷魂窩裡,不再刁難尹府。

  尹少竹靜靜地啜著酒,等待最佳時機。

  他看向外頭,畫舫緩緩地由東往西划動著、甲板上不少下人走動,忙著上船艙添菜加酒,有的忙著端水送湯,而船艙外的樂伎手沒停過,一曲接著一曲,猶如天籟,但他卻置若罔聞,滿腦子計量。

  他大哥是個解元,琴棋書畫皆通,更是名聞遐邇的畫師;他小弟雖然看起來無所事事,但卻很懂得生活,把興趣當成事業經營。

  他是三兄弟中最不懂畫藝,亦不懂曲樂的人,那些文人的把戲,他一樣也不上手,然而只要事關斤兩算計、他的腦筋就動得比誰都快。

  爹說,他是天生的商人、注定要染上銅臭、所以在他十幾歲時,便開始將產業一樣一樣地交給他;而今,爹已去世,尹府在他的手中更加蓬勃發展,當然沒道理讓一個剛上任的巡撫,任意地刁難具有仕紳之名的尹府。

  要錢,他給,要女人,任由他挑選,只要能讓他滿意,他沒什麼不能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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