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直睇著他,一時間回不了神,明知道他是誰,但是她的腦袋就是一片空白,彷彿快要被另一個自己給扯走。
「破軍?」熟寐中的尹少竹啞聲喚道。
「二爺。」看向裡頭,主子正試著要坐起,他隨即大步走進屋內。
「好傢伙,你沒事。」尹少竹笑睇著他,卻見他的腰間被劃破,正滲出血來。
「怎麼?你身上有傷?」
「呃……」破軍頓時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二爺又不是傻子,自然看得出這傷口是剛劃開的。
尹少竹緩緩側眼探去,看著還傻站在門邊的人。「朱宓。」
長睫微動,她緩緩地看向他,「二爺。」
「去跟孟大夫要點治傷藥。」
「……好。」
待她一走,尹少竹臉色凝更地看著貼侍那道像是刀刃劃開的傷口。「朱宓傷你的?」
「……是。」破軍坦言。
「你輕敵了?」
「不,雖然我只是來確認二爺和朱宓是否躲在這裡,但我一直保持警戒。」
「在這種情況下,她還能傷到你?」
「二爺,朱宓絕非常人。」儘管猶豫,他還是將那日遇刺的情形一五一十地道出,「……朱宓將二爺救走之後,那些黑衣人便追了上去,後來我查探最接近朱宓的殺手,發現那人死狀可怕,整個頸間被穿過,頸骨斷裂而亡。」
尹少竹垂睫不語。
近幾日,他發現朱宓有些古怪之處,就算現在破軍跟他說,她是個武功高手,他也不會太意外。
「那是殺手不留活口的殺法。」破軍歎道,「萬萬也想不到,看起來嬌小又討喜的朱宓,以往竟可能是個殺手。」
他懶懶揚眉,「怎麼?你怕她?」
「我怕她?」破軍失笑,「她就像是我妹子,有什麼好怕?況且,她一心護著二爺,有她在二爺身邊,我很放心,就像是多了一個得力助手,但是……」他語帶保留地頓住。
「如何?」
「要是朱宓恢復記憶的話,不知道她是敵是友?」這才是他最擔心的事。
若和朱宓對上,他沒有贏她的把握。
「與其擔心那些,倒不如先查清楚是誰要我的命。」
「那得回金陵才能慢慢追查,這幾日我一直在外頭尋找二爺和朱宓的下落,不知道城裡是否有什麼狀況。」
「明日,你去雇輛馬車,立刻回金陵。」
「是。」
尹少竹濃眉狠狠擰著。他擔心的並非朱宓可能身為殺手,而是他瞧見她片刻的恍神,彷彿殺人是個習慣動作,而且會造成她恢復記憶一般。
他怕的是,一旦恢復記憶,她是不是會離他遠去?
***
一早,破軍便離去,直到晌午才駕了輛馬車回來。
臨去之前,尹少竹還刻意支開朱宓,找上孟中儒。
「二爺,你要回去了?既然這樣的話,我去準備一些藥讓你帶回去敷傷。」一聽他即將離去,孟大夫趕緊到藥房準備金創藥。
尹少竹點了點頭,目光落在盂中儒身上。
「二爺怎會如此看我?」被他看得渾身不對勁。
「你昨天將朱宓錯認為采月,我能請教你,采月是誰嗎?」
「那是我錯認了,我知道朱宓不是采月,采月從來不笑的。」他笑得感歎,彷彿陷入回憶。「我也不清楚采月的來歷,不過三、四年前我在揚州執醫時,她偶爾會到我的醫館來買金創藥或處理傷口。」
「喔?」
「每回想跟她多攀談幾句,她總是不說話,冷著臉,拿了藥,便丟下一大錠的黃金離去。」
「是嗎?」尹少竹沉吟著。這聽起來,與朱宓極為不同,卻又有極相似之處,好比她給錢向來大方。
「後來大約是三年前開始吧,她沒再來過,我也替她放心了些,畢竟老是受些刀劍傷到醫館來,也不是好事。」
「那麼,你可知道采月身上有無特殊印記,可以證明她就是采月?
孟中儒不解地看著他,「二爺是懷疑朱宓姑娘是采月姑娘?」
「不,該怎麼說……」想了下,他將三年前撿回朱宓一事說出。「朱宓她是我未過門的妻子,知道她的過往總是好,然不管她是不是采月,待她和我回尹府,我都要立即迎她進門。」
聞言,孟中儒幾乎認定朱宓就是采月,但這份認知卻教他好失落,只因他早已傾慕她多時。
不過聽村裡的人談起二爺,皆說他是個大善人,又是金陵城首富,要是能夠善待他心怡之人,未嘗不是一樁好事……想通這點,他就釋懷了。「印象中,我記得她的右肩上,有個圓如牡丹的烙痕或胎記。」
「烙痕或胎記?」
「嗯,有回采月姑娘傷著手臂,我用剪子剪開她的衣衫,才瞥見了那個痕跡,但因為姑娘家的肌膚,不能直盯著瞧,所以胎記還是烙痕我也沒瞧仔細,不過我確定形狀像極了牡丹花。」
聽完,尹少竹輕點著頭。「我知道了,多謝孟先生。」
「不,只要二爺能夠善待她就行了。」他由衷道。「采月是個淡漠的姑娘,但非常善良,我見過多次她總是把身上銀兩丟給街上的乞兒,幾乎一毛不留地給。」
尹少竹頷首。總算找到兩人之間最大的共同點——完全不把錢當錢。
第7章(2)
好一會孟大夫走來,他拿過藥,便立刻起程回金陵城。
「你幹麼一直冷著臉?」坐在馬車上,忍著顛簸扯動背傷,他直睇著坐在對面的朱宓。「想跟我比冷?」
她偷覷他一眼,欲言又止。
「有話就說,不用在我面前吞吞吐吐了。」他擺擺手,示意她快快開口。
「二爺不覺得我可怕嗎?」好一會,她啞聲道。昨晚,她已經向他承認,是她出手傷了破軍,他卻什麼也沒說,只要她早點歇息。
「哪裡可怕?」
「我會殺人。」
「殺該殺之人,一點都不可怕。」
「可是,我差點殺了破軍大哥。」
「不過是一點小傷,你別把他想得太弱,要不然他會哭。」
朱宓苦笑道:「二爺,我覺得我跟別的姑娘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