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曉昭終於激動地落下淚來,她本以為自己這輩子再也不會見到這罈酒出現了,卻沒想到……沒想到……
「勝磊,是你嗎?勝磊……」她淚流滿面的瞧著他,想從他身上找到任何能證明他是勝磊的蛛絲馬跡,但除了那雙眼之外,她卻再也找不到其他相似之處。
就算如此,她仍認為他就是勝磊,別人恐怕會以為她已經瘋了,怎會將另一個陌生男子看成已死的夫君?
或許她真的瘋了也不一定,那就讓她瘋到底吧,她在他的眸中看到了深深的思念、還有一種想相認卻不能相認的悲哀,那眼神牽動著她的心魂,彷彿正在告訴她,他就是勝磊,她盼了七年卻盼不回的夫君!
「我知道你就是勝磊,回答我,你就是勝磊,對不對?別不說話,告訴我、告訴我!」她激動的緊抓住他的手臂。
喉嚨的窒塞在這一瞬間徹底解放,還了岳勝磊自由,他一感到喉嚨變化,也難掩激動情緒,張口欲言,卻是哽咽酸澀的回答:「我……已非從前的樣貌了。」
這個嗓音是她所不熟悉的,她淚眼婆娑地問:「什麼意思?」
「原本的岳勝磊已經戰死沙場,但我心有不甘,佔據了別人的身子還魂歸來,這是我逃過死劫所必須付出的代價,所以我……再也不是原來的我了……」
岳勝磊將自己被神秘女子阿搖所救之事娓娓道出,並且連阿搖為何不讓他還魂回自己身上的理由也全都講明,只希望她能接受現在的自己。
甄曉昭暗暗心驚,回想起那一夜她的心神不寧,總覺得勝磊似乎就在她身邊,原來……他真的回來過。
她顫抖的伸出手將他臉上的面罩拿下來,果然眼前男人的樣貌完全陌生,只要遮住那雙眼,她原本就無法將他與勝磊聯想在一起。
為何會這樣?比起熟悉感,更多的是因陌生而產生的茫然無助,她不知該如何面對此刻的他。
「出征前一晚,咱們一同埋下這壇『歸來酒』,你說要等我凱旋歸來的那一日,再一同將酒挖出,好好慶祝一番,現在,我還能再與你共飲這罈酒嗎?」岳勝磊無奈的苦笑著。「曉昭,你還願意……重新接納我嗎?」
她不願意他也不要緊,他還是會暗中守著她、守著孩子,直到再也無力守護為止,總之,他再也不離開了。
他遵守了和她的約定,只不過是以另一種形式回來,這樣的結果已經無法改變,如果她不能接受,他也不怪她。
怪只怪命運捉弄人,給了他們倆這樣一個難題,既痛苦又掙扎。
甄曉昭留著淚,鼓起勇氣伸出手,輕撫上他已全然陌生的臉頰。「再給我一些時間……好嗎?」
她很心痛,百感交集,非常混亂,要她在短時間內接受這種事情,她真的沒辦法,甚至有種無所適從的慌亂感。
她的丈夫回來了,卻已不是從前的模樣,她心疼他所受的折磨,心疼他的身不由己,她感受到了他內心的酸楚,也因此更加難過,甚至對於自己無法馬上接受他而感到歉意。
她需要一些時間適應這個幾乎全然陌生的他,要不然……她真的不知該如何與他相處。
岳勝磊輕輕覆上她猶在輕撫的手,流下了兩行男兒淚,笑靨欣慰。「不要緊,我可以等,等多久都不要緊……」
他也明白要她馬上接受這種事情太過勉強,只要她開始願意試著接納他,他已經非常高興了,彷彿看到了一絲希望。
他相信他們終究能夠跨越障礙,重新回到過去彼此相愛的時光……
第9章(2)
***
自從相認之後, 讓甄曉昭重新熟悉現在的自己,岳勝磊每晚都潛入她的房內同她說話,一同回憶兩人的孩提時光,若非她主動,他絕不輕易靠近她,免得讓她感到不自在。
他等著她一點一滴、慢慢拉近彼此的距離,直到她能自然而然地親近他為止。
雖然他很想好好抱抱她,重溫兩人從前的親密,但他還是努力忍耐,就怕嚇到她,讓之前所有的努力跟著前功盡棄。
至少現在能跟她說話、能光明正大的出現在她面前,與她同處一室,對他來說,已是極大的欣慰。
目前只有甄曉昭知道他回來而已,至於承兒,岳勝磊只敢趁孩子熟睡時偷偷去看他,畢竟父子倆尚未正式相認,在甄曉昭完全接受此刻的他以前,她還無法讓承兒喊他一聲爹,他明白她的難處,所以也沒有勉強她。
而甄曉昭在與他相處了一晚又一晚後,愈加發現他和從前的岳勝磊有許多相似之處,舉凡一些不經意的小動作、講話習慣等等,都令她感到十分熟悉,和他相處久了,她已經能很自然的將他當成岳勝磊。
對於他現在陌生的面容,她終於慢慢習慣了,不再感到彆扭,畢竟從前她所喜愛的不是他的相貌,而是他對她的情意,只要這份情意不變,她仍愛著他,他們倆之間的牽絆就不會斷。
「曉昭,咱們必須盡早離開寧安城,你願意帶著承兒和我一同離開嗎?」
這一晚,岳勝磊見甄曉昭對他已沒有任何顧忌排斥,覺得該是時候提這件事了,畢竟他現在的樣貌可是敵國大將慕容霄,要是哪天被人發現她與他私下有來往,恐怕會惹來滅門之禍。
況且慕容宵在京城裡出沒,說不定會被誤以為是想對皇朝不利,他還魂之事太過玄妙,說出來不會有人相信的,倒不如一了百了,帶著曉昭及孩子到一個沒人認識他們的地方重新開始,這是最簡單的解決方式。
甄曉昭也明白依他此刻的情況,不適合再繼續待在寧安城裡,她點點頭,毫不猶豫地說:「再給我一些時間,我會開始遣散家僕,將手上的家產、家業做個處理,然後就帶著孩子隨你離開京城。」
「曉昭,謝謝你。」見她一口允諾,他終於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