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一想到項廷旭這些年來一直活在愧疚之中,水玉兒的心就不由得泛起了陣陣抽疼。
過去就算她覺得別人的遭遇可憐,也只是很努力地想要幫助他們,不會像現在這樣,自己的心也跟著狠狠揪緊,彷彿她也感同身受地經歷了同樣的痛楚。
她不懂自己為什麼會這樣,但那因他而起的難受感覺卻是如此的真實而強烈,讓她想忽視也難。
「唉,還是先別想這麼多了,快辦好他交代的事情吧!」
水玉兒在門口朝裡頭張望了一會兒,沒瞧見半個人影,只好開口輕喊:「請問有人在嗎?」
等了許久,卻沒有任何回應,她猶豫了片刻,最後推開大門走了進去。
儘管這樣擅自闖進來相當失禮,可她是幫項廷旭送銀子過來的,他們應該不會太介意吧?況且,她也該提醒他們記得要閂好大門,免得有壞人闖了進來,那可就麻煩了。
水玉兒走了進去,一路東張西望地找人,最後透過幾株花樹望去,瞥見庭院角落有兩個人影。
他們看起來約與項老爺差不多歲數,似乎正在修理一張木桌,不斷傳來敲敲打打的聲響,難怪會沒聽見她剛才的喊叫。
這兩個人應該就是陸氏夫婦了吧?畢竟陸家根本稱不上富裕,應該不可能再花錢去僱用一對上了年紀的奴僕吧!
由於心裡對於項廷旭當年的心上人相當好奇,水玉兒忍不住隔著一段距離,悄悄多打量了那對夫婦幾眼。
就在她試著從他們的身形和容貌來猜想那位陸姑娘會是什麼模樣時,他們的對話在敲打的間隙中隱約傳了過來——
「唉……一轉眼,月蘭都走了這麼多年……當年的事情……對廷旭……心裡真有些愧疚……」陸母說道。
咦?愧疚?為什麼?
水玉兒愣了愣,心中升起一絲疑惑。
當年的那樁不幸事件,該感到愧疚的是項家父子才對,陸家是受害者,為什麼要感到愧疚?
陸父停了手,抓著槌子哼道:「有什麼好愧疚的?」
「唉,畢竟當年月蘭的死和他們無關啊!可是這些年來,廷旭卻對我們這麼照顧,你心裡難道不會過意不去嗎?」
陸父不以為然地斥道:「不這麼做,還能怎麼辦?難道要將當年的真相說出來?別傻了!」
真相?當年的真相是什麼?
水玉兒瞪大眼,直覺自己無意中聽見了不得了的大事。
她屏住氣息,輕悄悄地靠近,想要聽得更仔細一些,卻沒注意到腳邊突出的樹根,不小心跌了一跤。
好痛!
水玉兒疼得皺起小臉,卻不敢喊叫,而就在她想趕緊躲起來的時候,卻聽見陸父的叱喝——
「什麼人?!」
糟了糟了,被發現了!這下子該怎麼辦才好?
水玉兒急中生智,若無其事地起身,佯裝一邊走,一邊東張西望。
陸氏夫婦很快地走了過來,一看見陌生的姑娘,立即防備地瞪著她。
「你是誰?」陸父叱問。
水玉兒偏著頭,一臉困惑地望著他們。
陸父皺起眉頭,緊抓著手中的槌子,彷彿考慮將她當場狠狠敲死似的。
「你是什麼人?」他又質問了一次。
「你說什麼?」水玉兒臉上的困惑加深,同時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又搖了搖手,示意自己患有耳疾。
陸氏夫婦一愕,互看一眼,臉上都有著一絲狐疑。
「你是誰?」陸父上前幾步,在她的耳邊大聲吼叫。
這回水玉兒總算是流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扯開一抹傻氣的笑容。
「我是少爺派來的。」
「少爺?項少爺?」陸母的臉色有些僵硬。
「啊?什麼?」水玉兒又困惑地蹙起眉頭,像是只看得見陸母的嘴巴在動,卻完全沒聽見聲音。
陸母只好湊到她耳邊,提高音量喊道:「是項少爺?」
水玉兒這才笑著點了點頭。「是啊,是項少爺派我來的。」
「你在這兒多久了?」陸父接著扯著嗓門叱問。
「我才剛到而已啊!你們家的大門沒有閂好,所以我就自個兒走進來了。」水玉兒笑著掏出項廷旭交給她的那只錢袋,恭恭敬敬地雙手奉上。「少爺要我送銀子過來。」
陸氏夫婦收下那錢袋,盯著她那一臉毫無心機的笑容,眼底的戒備才終於降低了一些。
「謝謝。」
「嗄?」水玉兒把手湊到自己耳邊,示意陸父說大聲一些。
陸父的眼底浮現一抹不耐,在她耳旁吼道:「我說,謝謝你!」
水玉兒笑著搖了搖頭,說道:「不用客氣,這是奴婢該做的。請問二位還有什麼吩咐嗎?」
「沒事,你可以走了!」陸父喊道。
水玉兒點了點頭,笑著轉身離開。
她才走沒幾步,陸父目光一閃,突然對著她的背影說道:「噯,等等,你的東西忘了拿!」
眼看她的腳步沒有半點停頓,一路走了出去,陸氏夫婦緊繃的臉色才終於緩和下來。
離開陸家之後,水玉兒偷偷鬆了一大口氣,而一直到彎過一個街角之後,她才停下腳步,蹙眉揉了揉自己的耳朵。
「好疼啊,再這樣大吼大叫下去,說不定我耳朵真要出毛病了!不過幸好我反應快,否則可麻煩了。」
她剛才急中生智的那一招,可是跟師父學來的呢!
幾個月前,玩心大起的師父曾經故意裝聾去戲耍別人,幸虧她靈機一動,學著裝出患有耳疾的模樣,才沒有惹禍上身。
不過……回想剛才聽見的對話,水玉兒的臉色就不由得凝重了起來。
儘管她只聽到片段的內容,卻已足夠讓她明白八年前那場悲劇另有內幕,而且從最後陸父故意試探地對她離去的背影喊叫的動作,顯然其中大有問題!
究竟事情的真相是什麼?
倘若陸姑娘的死真的和項家無關,陸氏夫婦又為什麼要將一切全歸咎在項老爺頭上呢?
「事不宜遲,我得趕快回去告訴少爺才行!」
***
水玉兒一趕回項家,就急著想將這件事情告訴項廷旭,無奈他事務繁忙,從上午就出門,一直過了晚膳都還沒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