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靜海心一跳,一時間發不出聲音。她知道像他這種貴公子有美術涵養並不奇怪,只是他剖析畫作的功力……會不會太犀利了點?
他看著她問:「畫者自己的詮釋呢?」
「每個人看抽像畫的觀點都不一樣,理解也不同,畫者其實不必特別給詮釋引導,制式的說明反而會壞了抽像的本意。」見有工作人員過來,她掙脫了他的手,轉身想走。
誰知他反手一扣,又拉著她往另一個方向去,最後來到賓客休息室。在這裡說話方便多了。
站定後,她甩開他的手。「等一下畫展要開始了,我得走了。」
「現在還不到九點,你九點半再去都來得及。」
「等會開幕茶會,我得去看看。」
「你信不過這裡的企畫人員嗎?」她擺明了不想面對他,無妨,那他就站到她面前,讓她不得不面對。「我問你,為什麼搬離董茗菲家?」
她就知道他大概是想問這個。「住飯店比較方便。」擠在同一個小空間裡,逼得彼此得互相注視,她有點不自在。
「你是在躲我嗎?」有了那纏綿一夜後,他還以為她會回到他身邊,怎知她竟然又開始躲他。
一開始,以為她只是害羞,畢竟女孩子比較矜持,他也給了時間不打算逼她,可後來,情況卻越來越不對。
她連電話都不接,以至於三年前她不告而別的陰影又浮上他心頭,令他感到驚慌不安。他到董茗菲家找她,她根本早就不住在那邊了。
她要搬家、要住飯店,他都沒意見,有意見的是她連告知他一下都不肯。
「你是不是躲著躲著,然後又要人間蒸發?」
分別三年,她重新出現在他面前時,是好友心儀的女人,又擺出不認識他的樣子,說真的,那時的他實在生氣又惱怒。
三年來累積的怨氣至此堆積到最高點,他不是沒想過要對付她,既然他痛,便也要她跟著痛,憑他要對付她,太容易了。
可他又忍不住想,讓她痛苦、難過,這些真的就是他樂見的嗎?把她逼上絕境他會比較開心,一吐怨氣後,這三年來的傷就獲得補償了嗎?
如果不會,而是她受傷時他也痛,她難過時他也坐立難安,那他報復又是為了什麼?
想傷她,他不忍;放過她,他又不甘心,去董茗菲家找她,只是想藉著幾分酒意吐露不甘,沒想到一時情不自禁,事情會發展到上床……
好吧,那其實也是臨時起意的手段。因為吃明君的醋,他忽然領悟到,如果往後自己不想再繼續以醋為生,便得在明君之前先下手為強。
他承認是因為她說了幾句還在乎他的話語,關心著他手上的傷,他才有了奮力一搏的動作。只要她不是已全然不在意他,他就要去爭取、得到心愛的女人。
三年前莫名其妙被甩,使他無法相信她是愛他的,可三年後好友無意間透露的話,又令他覺得事情並不單純,她心中始終有個人,一個即使她不是寶石是石頭,也能改而欣賞石頭的男人。
那句話是他對她說過的,如果她心裡所放的人是他,他便可以毫無顧忌地爭取她。
只是為什麼在溫存一晚後,彼此之間完全沒進展,反而往後退?
「我沒有躲你,只是覺得……」
「覺得什麼?」她閃爍不安的眼神教他皺起眉。
「……不知道怎麼面對你。」這是她的真心話,因為過度聽從內心的渴求,她打亂了自己原本的計畫,所以她想逃,想把自己藏起來。可是她也知道,他的性子不會任由人家「玩他」第二次。
「面對自己想要的……有這麼難嗎?」連他都可以放下一切豁出去了,她要回頭有這麼困難?
關靜海深呼吸後說:「那晚的事,我們都忘了吧。在那之後我很後悔,真的很後悔……我都決定要和明君交往了,發生這樣的事真的很不應該。所以……既然你來了,我們就把話說清楚。我們已經結束了,早在三年前就結束了,那晚的事只是意外、是錯誤……我們放過彼此吧。」
「你要跟我說的就是這些?」岳衢穎的心沉了下來。「你決定和明君交往?」
她點了點頭。
「你的決定是在和我上床前還是之後?」
「我——」
「你不可能和他交往的。」他本來就是個心思深沉的人,話說得越平靜無波,越令人害怕。
「你不是我,我的事不是你說了算。」
岳衢穎神情饒富興味的笑了。「說的好。所以我決定參與這件事,而我會採取什麼樣的動作,也不是你說了算。」
關靜海喉嚨乾涸,試圖說服他,「你……你別這樣。我和明君曾交往一年多,雖然那時沒好結局,可上天還是在若干年後給了我們這機會。我想……這三年來我明知他在追求我卻沒回應,應該只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的恐懼心態作祟。」
他瞇起眼。「所以呢?」
她根本不敢看向他。「用三年去考驗一個人,我想足夠了,等他從美國回來,如果可能我們就……就先訂婚,以結婚為前提來交往。」
「在你的心已經回應他的同時,卻可以讓我抱你?」她是這樣的人嗎?三年可以改變一個人這麼多?他不信。
「你說的……是我欠你的。」再次深吸呼,她鼓足勇氣抬起頭看他。「三年前我欠你的,如今也算還清了。我不愛你,你不是早就知道了?那樁婚姻說穿了只是場騙局,主導這場面的你怎麼會不清楚?既然當年我能離開你,就表示不愛你,你這麼聰明的人怎麼會不瞭解?
「你不會……真的愛我愛到寧可欺騙自己也不願看清真相吧?真是這樣……我可是受寵若驚……」她的指甲嵌入了掌中,只有用這種痛才能讓自己忍住不哭。
她如此重創他的自尊,驕傲如他,一定會放手了吧?
岳衢穎冷冷看著她,眼神之冷厲,說是在暴風雪中的利刃都不為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