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眼前這個男人的幻影竟然是她見過最為清晰的,感覺就像站在高畫質的電視屏幕前看著電視劇一樣。
那個男人並不知道她正在看著他,他就站在雨中,雨水把他淋個濕透,他身上穿著素色白袍,長髮濕漉漉地披在腦後,雖然側著身子,但絕俊的臉孔和濕濡的長睫毛都能讓她看得一清二楚,如果這是電視劇中的一幕,這個男人絕對會是她見過最帥、最出色的演員了。
***
暮色蒼茫,水氣瀰漫。
男人低垂著眼眸沐在雨中,無神呆站著,看不見他的眼神,卻能感覺得到他似乎正承受著莫大的痛苦。
黎曼香不知道這個幻影會出現多久,所以硬撐著不敢眨眼睛,直撐到眼睛酸澀不已。
「若水,下雨了你不知道嗎?」
黎曼香怔了怔,看見一個同樣穿著白布衣裙的女子撐著一把油紙傘走過來,為他擋雨。那女子眉毛修得細長,不像她自己從來都不修眉,那女子走路的姿態也很優美,一看就是古人的腳步。
男人回眸看著為他遮雨的女子,就在轉過臉抬起眼眸的那一瞬間,視線從黎曼香站著的窗台掃過去,黎曼香的呼吸頓時急迫了起來,明知道他看不見她,但她還是不由自主地紅了臉。
「走吧,把濕衣裳換了,舅老爺在等你。」那女子說道。
男人點點頭,與女子共享一把傘,轉身沒入雨霧中。
黎曼香的雙眼撐得酸痛,眼淚直流,終於撐不下去眨了眨眼。
幻影不見了,雨也不見了,映入眼中的是那幢兩層的樓房。
黎曼香悵然地關上窗,把冷氣打開,想驅散那股悶熱的濕氣。
他的名字竟然叫若水?身材那麼高大,氣勢那麼孤傲的男人居然叫一個這麼溫柔的名字?
她從來沒有為一個男人如此心跳過,不安地撫著心口怔怔出神。
黎曼東說的沒錯,這座大宅很古怪,有著一種妖異的氛圍。
她匆匆換了衣服,打開房門到隔壁找黎曼東,不想單獨一個人面對這種詭異的情緒。
那個叫若水的男人與她並不在同一個世界,他只是一個古代的幻影,不知道是一百年還是一千年以前的人了。
黎曼香害怕自己會一路陷進去,因此在心中不斷提醒自己——
他不是屬於她這個世界的男人。
第2章(1)
走進步遙的臥房時,黎曼香看到步遙躺在一張紅木的古董大床上,整間臥房從屏風到傢俱看起來都像是古董,如果不是紅木床旁邊掛著幾個點滴瓶,還有屋子裡刺鼻的消毒水味,她會誤以為自己闖進一個拍古裝戲的場景裡。
「爸,您想不想喝點粥?」步羽泉站在床邊輕聲問著床上蒼白消瘦的老人。
步遙緩緩地搖頭。
「白粥比較無味,您還能吃得進去,都靠營養針也不好,胃裡沒有東西總是不行。爸,您就喝個幾口粥吧?」
步羽泉帶著鼓勵的語氣,把春生端過來的白粥送到老人嘴邊。
老人微微張開乾澀的嘴,緩緩湊近碗緣,方才喝了一小口,臉色就顯得很痛苦,好像吃進口裡的是已經餿掉很久的粥一樣。
「不吃了,再吃就要吐了。」
只吃一口,步遙就用虛弱的手把碗推開,噁心的表情好像真的隨時都會吐出來。
「老爺,要不然就像上次那樣,用手帕把老爺的鼻子蓋起來,喝粥的時候別呼吸,這樣才能勉強吃得進去。」春生小聲地說。
「爸,就這麼辦吧,什麼都不吃可是會餓壞身體的。」
步家長子步羽龍插口說道,眼睛卻沒有望向床上的步遙,好像在跟空氣說話。
步遙冷笑,聲音微弱地說道:「我死了你不就稱心如意了?你們幾個不就巴不得我快點死才好分遺產嗎?」
「爸,您怎麼說這種話?讓外人聽了還以為我們這些為人子女的有多不孝,整天就想分您的財產呢!」坐在沙發上的步家長女步羽菁沒好氣地回嘴。
「孝不孝你們自己心裡清楚,你們想要從我這裡得到什麼,我心裡也很清楚。」
虛弱的步遙才說了沒幾句話,就已經氣喘不休。
「爸,您老是這樣疑神疑鬼的,我們真是像您說的那麼不孝,為什麼還要找人來治您的怪病?放著您不管不是更好?」
步羽菁指著坐在一旁的黎曼東和黎曼香,氣得咬牙切齒。
黎曼東和黎曼香無言地對視了一眼。
「我這怪病誰也治不好,找誰來都沒用……誰知道你們是不是假好心……」步遙目光冷峻地盯著身旁的兒女們。「什麼催眠療法……根本就是找人來催眠我,好等我……神智不清的時候……簽下遺囑吧!」
他斷續說完,不信任地瞥了一眼黎曼東和黎曼香。
「爸,您想到哪裡去了?我們怎麼會做這種事?」步羽泉無奈地歎口氣。
黎曼香討厭這種被質疑的感覺,忍不住插了口。「老先生,我們的催眠只有治療的目的,並不會幫著您的兒女們欺騙您。」
步遙冷冷地瞥了她一眼。
「誰知道他們用多少錢收買了你們。」
黎曼香聞雷更加不悅,她沒想到步遙竟然是這種既冷酷無情又沒有安全感的老人,對任何人都不肯信任,說起話來無情又傷人。
「老先生,不是每一個人都想謀奪您的財產,難道擁有愈多的人就愈不信任人嗎?」她語帶不屑地說。「我們兄妹兩個是打從一出生就什麼都沒有的人,沒有爸媽、沒有家,也沒有錢,一般人最基本能擁有的東西我們都沒有,但我們也沒有因此怨天尤人。」
「倒是您,擁有百億身價卻連自己的子女都不肯相信,實在可悲。您應該清楚,一個健康的身體是用多少錢也買不來的,與其擔心遺產會被兒女們奪走,不如先把自己的怪病醫好比較重要。不管您相不相信我們,試一試也並沒有壞處,要不然也只是繼續受苦下去。就算擁有上百億的財產,您連一道美食都吃不了,活著也沒多大意義,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