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群美依然沉默,她不記得這是護士低幾次出來問她同樣一個問題,此刻護士是一臉忍耐的表情,而且看的出來若再不回應的話,她就要發火了。
「小姐,我再跟你說話,你到底有沒有在聽?」
她點頭。
「好,既然決定了就進來,醫生已經在等了。」一見她點頭,護士立刻拉開手術室的大門,朝她道。
她一瞬間瞠大了雙眼,猛烈的搖頭。不,她沒說要墮胎,她還沒有決定好。
「別怕,一下子就好了。」
「不。」她還是不斷的搖頭。
「你這個人怎麼這麼麻煩?來。」護士擰眉走向她,伸手將她由椅子上拉起。
「不!」像是被燙到般,談群美用力的揮開她的碰觸,一邊搖頭一邊後退,「我沒有說要墮胎,我沒有說!」
她不能墮胎,不能這樣做,即使這個孩子是因為她被梁列強暴而來的,即使她恨他,恨不得永遠忘了那天所發生的事,也不能。
護著小腹,她像身後有惡魔在追般的迅速轉身急奔出診所,直跑到她喘到不能再喘,雙腿既酸又無力之後,這才扶靠這路邊的行道樹停下來。
就在她氣喘吁吁的同時,一個讓她連做夢都忘不了的聲音倏然在她身後響起「談群美?」
她聞生渾身一震,一旋身,凝眸瞪視眼前一臉嚴峻的男人,死寂的氛圍在兩人之間環繞。
「你進婦產科做什麼?」梁列喘著氣,粗嘎的問。他剛剛一直跟在她身後。
自從一個月前,他像發瘋似的強暴她之後,沒有一天不是生活在懊悔之中。
他永遠記得她在臨走前投向他那充滿恨意的眼神,他以為她會馬上報警抓他,但是他整整等了一個月,卻不見任何警察的出現,連同她也一樣,就像自世界上消失了。
她會做傻事嗎?她一定狠恨他吧?為什麼不來報復他?她的家人、她的男朋友沒有人發現她被強暴了嗎?為什麼沒有展出來將他繩之以法?還是被她給阻止了?她不恨他嗎?她會原諒他嗎?她現在在做什麼?會不會每天關在家裡,走不出被強暴的陰影,日復一日的重複作著噩夢?
一千個,一萬個疑問在這一個月來不斷扣著他腦門,他無法睡覺,每回躺下便想到自己的惡行,想到她臨走前充滿憎恨的眼神。
他好後悔,後悔的恨不得把自己給殺了。
他原以為自從四年前愛錯人、信錯人,連帶毀了爸爸辛苦創立的公司之後,這世間再沒有任何人、任何事能讓他感到後悔。
但是他錯了,自從他傷害她之後,無時無刻不活在痛苦的懊悔中,尤其他發現自己竟然開始想念她的一切,甚至不止一次地的想像著,如果她再出現在他眼前的話,他該如何請求她的原諒。
這陣子他情緒起伏之大,連自己都覺得害怕,四年前認識那女人時,他沒有這種感覺。三年前,被害的鋃鐺入獄時也沒有,印象中只有當年爸媽突然意外身亡時,他曾因茫然而日夜不能成眠,但是對她……
這完全陌生的感覺到底代表了什麼?不可能是愛吧?他又不是不曾愛過,跟何況他的心早在三年前被背叛時就幾經完全死了。那麼他對她到底是……
是抱歉吧?
或者是一種想補償的心態,畢竟她完全是一個無辜的受害者,只因為接受了輔導他的工作,遭到他惡意的傷害。
沒錯,這種感覺一定是歉疚,所以他才會一直要再見到她,然後他會告訴她,他決定聽她的話不再自甘墮落的繼續糟踏自己,至少他會去找一份正常的工作,讓自己的溫飽沒問題,這樣她便可以回去交差。
想起她曾提及的義工隊,他便天天到那附近徘徊,期盼可以見到她,沒想到人被他等到了,這一跟蹤,她竟是到婦產科去,許久之後又從裡頭跑出來。
她為什麼近婦產科,難不成……難不成……
「你是不是懷孕了?」梁列的目光由她面無血色的臉向下移到她的小腹,內心分不出是激動、震驚、還是高興。
最後一絲血色在他說出「懷孕」二字時,無聲無息的從談群美的臉上刷去,她瞪著他,眼神從意開始的震驚到後來的充滿對他的恨意。
「沒錯,你想負責嗎?」她冷冷的說。
「我……」
「你去做夢吧!」談群美在他開口的瞬間冷聲的說,「即使你想負責我也不可能會生下他的。」她惡意的告訴他。
「你想墮胎?」梁列難以置信的看著她。
「沒錯。」
「不,你不會這樣做的。」他沉默的看了她一會兒,然後搖頭。
「是嗎?」她冷笑出聲。「難道你以為我會為了一個強暴我的流浪漢生孩子?跟別提他還是一個做過牢的混賬!」她刻薄的說。
身體一僵,他靜靜的看著她。「我知道你恨我,但是……孩子是無辜的。」
「孩子是無辜的?」她以諷刺的語氣重複他的話,「那我呢?我就活該倒霉承受這一切嗎?」
他頹然的垂下頭,心中縱有一千個一萬個對不起想對她說,但是說了又如何,他知道她是不可能因此就原諒他的,他必須拿出一個更具說服力的方法來證明他的懊悔才行。
「我打算去找一份工作做。」他告訴她。
談群美默然的收回視線,依附你打不打算去找工作做關我何事的神情,舉步準備離開,不料他忽然向前,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將她拉住。
「你沒聽到我說的話嗎?我打算去找份工作做。」他一臉不確定的看著她。
「那干我什麼事?」她冷冷的抽回自己的手。
梁列的下鄂頓時一陣抽緊,他看著她,以明顯壓抑住的平靜語氣問;「你不是一直希望我能振作起來,去找一份正當的工作做嗎?」
「那是工作,比不得已。」她咬牙迸聲道,「現在我管你要死要活?」
說完,她頭也不回的走到路邊攔了一輛計程車,坐上車絕塵而去,留下他像石頭般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