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從頭到尾不發一語的應孤鴻終於開口了。
「俞家算是倒霉被誤會了,至於武仲連嘛……」
頓了頓,他勾起的嘴角有著顯而易見的嘲諷。
「不愧是偽君子,在我問起這件事時,不只推了個一乾二淨,還假惺惺的說什麼與師叔親如兄弟,你失蹤後,他也甚感難過。」
「我呸!」聽聞如此噁心至極的話,沈雲生霎時怒火大熾,厲聲咒罵。
「那個狗賊竟還有臉說與我親如兄弟?若不是他,我與芸娘又怎會天人永隔……都是他!都是他害得我如此,我定要殺了他……定要殺了他……」愈說愈激動。他渾身輕顫不己,眼中又漸漸有了瘋狂之色。
眼見狀況不妙,沈待君連忙出聲安撫。
「爹,我們這不就在計劃揭露他的醜事嗎?來,先別激動,深吸幾口大氣……」
聽到女兒的嗓音,沈雲生緊握的雙拳這才漸漸鬆開,慢慢尋回神智,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
旁邊幾個人眼見他如此,心中都暗暗歎了一口氣,尤其是應無赦的感慨更深。
唉……當年他那溫文懦雅、風采翩翩的師弟,就因受那奸人所害,大好前程盡毀,成了如今這模樣,怎不教人唏噓?
想到這兒,他對武忡連益發憤恨,本就護短之人,如今更是誓言要替師弟討回公道,讓那狗賊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於是幾個人暗中互使眼色,沈待君聰明的馬上連聲哄著爹親去休息,將他給攙扶回房。
至於其他幾個人則開始計劃著明日武林大會召開後,要如何讓武仲連醜事曝光,受到眾人所唾棄。
是夜,沈待君好不容易伺候爹親睡下後,本想也回房歇著,可卻在迴廊下抬頭瞧見夜空繁星點點,殘月如鉤時,她忽然改變主意停下腳步,心情複雜不已。
大約在半年前,她同樣在武家莊的月色下漫步,只是那時心情淒楚,心如死灰,情傷甚深,滿心若澀無人訴,只能黯然帶淚吞下;可如今,相同的月色,她卻只覺得滿心喜悅,心緒寧靜,心中歡欣無限,滿溢甜蜜,連在睡夢中都會笑醒。
短短的半年,心境卻兩異,人生的變化起伏之大,可真是難以預料。
想到這兒,她禁不住輕輕的笑了起來,而就在此時,一如半年前那心傷的夜晚,一道細微的枯枝斷裂聲驟然響起,而她也同樣警覺輕喝——
「誰?」
「師姐,是我呢!」相同的應答同樣揚起,只是半年前是細如蚊納的心虛,半年後卻是朗如晴空的歡愉。
「師弟……」微笑低喃,沈待君轉過身,果然見到他明亮的笑臉從陰暗處轉了出來,三兩步就竄到她面前。
「怎麼還沒睡?」噙著淺笑,她伸手幫他整理略微凌亂的衣襟,而他……沒有躲,這讓沈待君臉上的神色更加柔和,盈盈眼波像是漾著一汪秋水,美極了。
「等你呢!」揚著笑,華丹楓一動也不動,靜靜的任由她為自己撫平衣衫。
呵……他永遠都不會忘記,半年前的那一夜,他的閃躲不知傷了師姐多深,而如今,他只盼師姐能一生一世都願意這樣的幫他,讓他永遠能享受她指尖的溫存。
「傻瓜!外頭天這麼寒,等什麼呢?別凍壞了才好!」擔憂的輕蹙起眉,她握著他的掌心,發現依然溫熱如常後,這才安心的鬆了一口氣。
「凍壞了有帥姐治,不怕!」笑著反握住她的手,華丹楓不讓她收回去。
感受著他掌心傳來的體溫,沈待君臉上不由得微微泛紅,似嬌似嗔的斜睨他一眼。
「凍壞了就不怕師姐心疼嗎?」
「能讓師姐心疼,也是極幸福的。」甜言蜜語猛灌,華丹楓打從對情愛開竅後,其功力猶如受到高僧灌頂般,一日千里,厲害得很。
「貧嘴!」笑啐輕斥,心口卻滿是蜜意。
「罵我貧嘴,我若不貧嘴,豈不背了黑鍋?那可冤枉了!」華丹楓大笑著,果然馬上示範何為真正的「貧嘴」;傾身低頭封住了她的唇,讓她清清楚楚體驗一番什麼叫「要嘴皮」、什麼叫「買弄口舌」。
月色下、夜色中,一對有情人兒唇舌交纏、相偎纏綿,直到一聲帶著嘲意的嗤笑聲在黑暗中驀地響起時,他們才恍如驚弓之鳥般倏地分開來。
「是誰?出來!」氣急敗壞的怒聲厲喝,華丹楓一張臉漲得通紅。
可惡!難得花前月下,終於偷得機會與師姐愛戀纏綿,沒想到竟然有人躲起來。
偷瞧,真是太可惡也太不識相了。
「哈哈哈……小子,我當初贈你一幅畫,如今果真成了你們的定情之物了嗎?」大笑著自樹影後走出,應孤鴻語帶嘲諷,可心情卻是好極了。
「姓應的,是你!」眼見竟是這個「真小人」,華丹楓實在不知該怒,還是該笑——畢竟他確實是因為這傢伙才會得知師姐的情意,也因而明白了自己的感情,認真說起來,他還得感謝應孤鴻,只是偷窺他人談情說愛真的很不道德啊!
「是我又怎麼著?」挑眉睨覷,應孤鴻哼笑,「說起來,你們該感謝我才是,否則豈有今日的交頸鴛鴦?」
聞言,沈待君窘迫至極,臉上一片熱辣辣的,可還是得佯裝鎮定。
「應師兄,我想「非禮勿視」你應該聽過才是。」
「我還聽過非禮勿動,怎麼你們就動了?」冷嗤一聲,依然惡意譏諷。
被堵得一窒,沈待君臉紅得都可以滴出血來,老半天後,她敞開心胸,大方微笑道:「應師兄說得是,我與師弟是該像你說聲謝呢!」
呵……若不是他惡意設計,師弟至今也不會明白她的心意,而她依然只是苦苦壓抑著情思,將那分情感埋藏在內心深處,永不見天日。
被她如此坦然道謝,向來愛惡意與人作對的應孤鴻頓時一梗,像是被人硬塞了顆拳頭大的異物,卡在喉間嚥不下也吐不出,表情甚是扭曲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