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你嚇壞我了。」顏琉璃眼底佈滿擔憂,她接手陳管家的工作,親自幫父親按摩背。「還有哪邊痛,你跟我說,我來幫你按摩。」
顏立搖頭,滿意地說:「不痛了,你休息吧!手會酸的。」
但是顏琉璃不肯停,她固執道:「我不酸,真的,爸,你跟我說,我幫你按,還是你有沒有什麼特別想吃的料理,你跟我說,你一定沒有好好吃東西對不對?瞧你,都瘦了一圈。」目光觸及父親瘦到骨頭凸出的手臂,又是一陣酸熱湧上眼眶。
「真的不痛了,看見你從台灣飛來,我什麼都好了,倒是……」顏立突然想起一件往事,有感而發。「爸有點懷念淡水的夕陽和阿給,以前你媽媽懷你的時候最喜歡吃阿給,爸下了班就開車載她到淡水吃阿給,那段日子真美好……」
阿給?淡水的夕陽?天啊!在美國去哪兒找這兩種東西?
但是顏琉璃不放棄,她對父親拍胸脯說:「簡單,我去唐人街幫你買,爸,你等我,我和之傑馬上去買,買回來後你要多吃一點。」
顏立笑著說:「別麻煩了,在這裡你買得到阿給才是奇怪。」
「買得到,一定買得到!」為了滿足父親的胃口,顏琉璃信心十足,馬上拉著章之傑離開醫院,叫了車,直衝唐人街。
當晚。
顏立的病床前擺了一台筆電,筆電蛋幕上是淡水夕陽的美景圖檔,床上桌還擺著一碗顏琉璃自製的阿給。
「爸,你吃吃看,雖然不是很像,但也有八分樣。」
她廚藝不是很精湛,但也算是盡力了,因為買不到阿給,靈機一動,索性自己買來油豆腐、炒冬粉、甜辣醬,將油豆腐挖空,塞進炒冬粉,淋上甜辣醬,製成一道克難式的阿給;再用筆電搜尋淡水圖檔,聊勝於無地一解父親的鄉愁。
顏立邊吃邊微笑,很瞎的一餐,卻是他來美國之後吃過最美味的一餐。
其實身體的疼痛讓他連一點胃口都沒有,但他仍捧場把女兒的心意吃光光,吃完後,陳管家和章之傑在病房一旁默默陪著不干擾,看著他們父女倆開始聊天,顏立今晚感觸特別多,一直說著和顏琉璃母親談戀愛時的回憶……
顏琉璃始終沒在父親面前哭,眼睛因為忍住淚水而刺痛著,但仍笑瞇著眼,聽父親說了很多往事。
當父親說到顏琉璃出生那一刻,他抱著女兒的心情多興奮激動時,顏琉璃再也難忍住喉嚨的酸意。
她藉故說要去洗手間,章之傑看得出她快哭了,當顏琉璃經過他面前時,他安慰地拍拍她的頭。
顏琉璃在洗手間裡用冷水洗臉冷靜情緒,此時,顏立對章之傑招手,要他來病床旁邊。
「之傑……」顏立感激地看著章之傑,虛弱喘氣著說:「謝謝你願意陪琉璃來這一趟。」
「這是我應該做的,其實,我也有一件事必須當面跟董事長您稟報。」他必須跟董事長坦承自己違反他的信任,在這段期間內愛上了琉璃,也希望能得到他的諒解及祝福。
顏立已經瞭然於心,先一步對他點頭,朝他伸出手。
章之傑立即握住他微微顫抖的手,聽著董事長緩緩開口——
「之傑,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我感覺得到,如果是你的話,我很放心,琉璃……就麻煩你了。我欠你一份人情,我在遺囑裡安排好了還你這份人情,遺囑放在黃律師那裡……」
「董事長,您不欠我任何人情,您不需要——」
顏立揮揮手制止他說下去,他疲累地閉上眼睛,呢喃說:「我覺得累了,想休息。」
章之傑點頭表示瞭解,顏琉璃在這時紅著眼眶走出洗手間。
「董事長累了,說想睡。」他對她說。
顏琉璃吸了吸鼻子,走到病床幫父親蓋好被子,彎腰擁抱父親一下,跟父親道晚安後才離開病房。
陳管家陪他們走到門口,擔心他們因為時差的關係太累,要章之傑先帶小姐回飯店休息。
兩人離開病房,在醫院門口攔了車,顏琉璃一坐上出租車就狂掉眼淚,章之傑摟著她,親吻她髮梢,傳遞給她無聲的安慰。
夜裡,章之傑摟著顏琉璃入睡。
他不放心她一個人,怕她哭泣到天明。他抱著她,卻是一點遐想與慾望都沒有,這一晚,他只想呵護她,想讓她心裡好過些。
顏琉璃翻來覆去,始終睡不沉,她感謝有章之傑陪她,她不想一個人面對孤寂,她也感謝他的君子相待。
直到凌晨五點多,顏琉璃擱在床邊的手機響起,鈴聲劃破一室寧靜,原本就睡不沉的她立即彈跳而起,接聽電話。
章之傑也醒了,伸手捻亮床旁小燈。
暈黃燈光照在顏琉璃震驚悲傷的臉上,她淚流滿面地聽著手機,發出淒厲的哭聲。「爸——」
第10章(2)
***
凱基企業董事長顏立,因為肺癌末期轉移,合併呼吸、心臟等器官衰竭病逝於美國,他的大體由女兒包專機親自陪伴運送回台灣,出殯的日子也看好了,就選在農曆年前的一個星期日舉行公祭。
公司裡所有的員工以及與顏立有業務往來的商界人士都出席了公祭儀式,很多人都是到了這一刻才知道,原來公司那位新來的業務就是顏董事長的千金。
公祭儀式十分莊嚴,顏琉璃以孝女身份念祭文時哭得肝腸寸斷,章之傑在旁看著,很擔心她隨時會昏厥過去,但是顏琉璃意志驚人,硬撐到整個儀式結束,展現了父親最期待她能擁有的堅強與抗壓來送父親最後一程。
中午以前,所有儀式都完成了,等忙到告一段落,章之傑讓顏琉璃獨處沉澱心情,他看得出來經過連日的守靈與出殯後,她已經疲憊不堪,此刻正需要安靜地睡個午覺。
利用這段時間,他返回住處沐浴更衣,直到晚上八點,他前往顏家關心女友的狀況。
他一來,陳管家上前低聲跟他說:「章執行長,你來得正好,小姐公祭後就一直待在董事長的書房裡不出來,抱著以前她和董事長的合照默默流淚,我看了很難過,又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