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說我眼光差。」好一會兒後,略帶負氣的輕語才低低的傳了過來,凌初月彆扭的閉起嘴,沒多久又故意補了他一刀。「好在我現在有改進了。」
「什麼意思?」方雲朗突然覺得有點不妙,她該不會真的喜歡上別人了吧?
「沒什麼。」她故意吊他胃口。
車內又回到一片寂靜,方雲朗盯著交通號志,腦中不停纏繞著今天發生的事——他對她說的表白、她和唐烈東、唐烈東的輕佻言論、她隱約暗示著心有所屬的話……
他忍不住在心裡嘖了一聲,感覺好煩,真想帶著她就這樣一直到沒有其他人的地方。
「你……有什麼話想說嗎?」想起剛才幾次她的欲言又止,卻又被他們給打斷,方雲朗不太自在的開口詢問。
雖然是出於體貼和好奇,但心中的彆扭和煩躁讓他的語氣聽起來粗聲粗氣,活像在對老婆耍賴的怨夫。
明明很想表現溫柔,卻反而顯得咄咄逼人,讓板著一張臉的他在心裡不停戳自己腦門,很想用力撞幾下方向盤好讓自己放鬆一點。
而一直不發一語,彷彿在想些什麼的凌初月,在聽見他突然出聲的詢問,這才恍如大夢初醒般的回到現實。
轉頭看了看方雲朗僵硬的神情,她眨眨眼,像是在考慮該如何開口,又過了一會兒才慢吞吞的出聲,「嗯……那麼,你在下個路口停車吧!」
方雲朗握著方向盤的指節緊了緊,乾澀的喉嚨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給掐住,好一會兒才艱澀的問:「為什麼?」她就這麼不願意跟他在一起?想趕快離開嗎?
「我記得上次在那邊買過很好吃的鹹酥雞,我這陣子在國外一直想得要命,本來就打算回來後要去吃的。」凌初月轉過頭朝他一笑,「既然剛好經過,就順便買吧!」鹹酥雞是台灣之光啊!
還以為她在生氣,沒想到卻又見到她對自己笑得這麼隨興,方雲朗心裡雖然梗著種種煩惱、困惑,但在她的笑臉之下,還是不自覺的暫時拋開那種種煩悶,讓皺起的眉頭也舒展開來。
像是無奈似的輕歎一口氣,方雲朗在燈號轉綠後踩下油門往前駛了一小段距離,在她指定的攤位附近停了下來。
「你明知道我想問的不是這個……」將車子停進路邊的停車格,他一邊在嘴裡嘀咕著,一邊還是乖乖的解開安全帶準備下車跑腿——就像以前一樣。
假裝沒聽到那句抱怨,凌初月微傾過身,滿臉的興致勃勃,「我要鹹酥雞、百頁豆腐……」
「還有魷魚腳四季豆甜不辣地瓜條,雞排要剪不要辣,而且還要很多九層塔對吧?」她的喜好他都倒背如流了!
方雲朗沒好氣的看她一眼,看似無可奈何,卻又帶著懷念和寵溺,「早就知道了,大胃女王。」
「哪是!我每次都只吃一點點,大部分是你吃掉的吧!」她拒絕受封這個綽號。
「話都是你在說。」他又睨她一眼,伸手從丟在後座的西裝外套裡拿出皮夾下車,然後習慣性的捏了一下她的臉頰,裝凶狠的撂下一句,「把你餵飽之後再來拷問你!」隨即下車走到那個已圍滿客人的攤販前,替她張羅食物。
凌初月對他方纔的恫嚇並不以為意,反而噗哧一聲笑了出來,重新將手肘撐在車門上,望向那個和其他穿著輕便的群眾一起站在鹹酥雞攤販前嗷嗷待哺的男人。
外頭的天包已經開始變暗,路燈與招牌也陸續亮了起來,一盞柔黃燈光正好在方雲朗的附近,除了在他的發上映出光澤,凌初月由自己這個角度看去,他身上也彷彿暈出一層淡光,活像是仙人下凡來買雞排似的。
他的高大身材與俊挺外貌原本就引人注目,而筆挺衣裝所襯托出來的氣質更是讓方雲朗加倍惹眼,因此一旁的幾個女孩都不時將目光往他身上飄,連有些男人都忍不住多看他好幾眼。
而早就習慣成為眾人目光焦點的方雲朗並不去在意身邊的人,只是捲起袖子,認真的將挑選好的食材夾進籃子裡,又對老闆說了些話,便雙手往褲袋一插,隨興卻又架式十足的等待著。
看著這樣的他,車裡的凌初月唇邊凝著微淡的笑意,心中翻湧而起的甜意卻是相反的濃重。
剛才她雖因唐烈東突然的胡言亂語而怒氣沖沖,但在見到他打暗號似的眼神,以及方雲朗強行將她帶離後,凌初月才發現其實這是唐烈東為她製造的一個機會——一個能讓他們獨處,再次認真面對彼此的機會。
之前因為衝擊太大,再加上情緒緊繃,凌初月一直沒心思去認真回想他對自己說的那些話,因此被他拉上車後,雖然氣氛變得詭異,但她終能靜下心去反芻他那有點拙劣卻很直接的表白。
他說他之所以將她當成好朋友,是怕她有朝一日會因愛情的消失而離開他。
他說想到她可能會跟其他男人在一起,心裡就嫉妒得難受。
他說其他人的來去、存在與否,對他而言都是一樣的,唯獨對她特別在意……
回想著他說的那些話,再想到他這幾個月來的每日報告,讓她明白感受到他的認真,凌初月咬著唇,卻抿不住逐漸上揚的笑弧,心裡漲滿了甜蜜與快樂的浪潮。
一直以來,方雲朗雖然總是逃避著各種感情,可當他發現自己對她有了異樣的情愫,即使心裡有些困惑不解,還是毫不隱瞞的直接向她表白;相反的,她雖對感情明白得早,也能長久堅持,卻很難主動去親近,連開口對他說聲喜歡都好像會要了她的命似的,總是難以將自己的心意說出口。
如果剛才她可以跟他一樣,順著自己的心意,不去想東想西,直接對他說她也喜歡他,那麼他們之間的氣氛應該已經和剛才那種膠水般的黏滯感截然不同了吧?方雲朗也不會那麼的煩躁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