牽過馬車,到草叢中抱起車伕,小賊向蹲在地上的眾黑衣人道:「小爺我現在要走了,半個時辰內,你們都不可睜開眼睛;若有哪個不聽話的想來送小爺,小爺一定禮尚往來,不教他失望,有沒有聽不明白的?」
眾黑衣人連忙點頭,又連忙搖頭。
***
袁不凡駕車走了約莫一個時辰,時近正午,來到一個小鎮,他將車伕丟在一家醫館前,買了些乾糧又繼續趕路。
但奇怪的是,在這一個時辰中,車內竟然毫無動靜。
打從馬車一出張家莊,袁不凡就跟上了──
眼看原先負責保護馬車的護院、鑣師一個個被攔路打劫的匪徒殺得或死、或傷,他卻絲毫沒出手的意思。
既然當初談好的價錢是五箱金條,要做的事是護送張小姐到如春堡,其它的事他當然懶得管。
江湖中人,誰不是過著刀頭舐血的日子?既然入了江湖,就要有搏命的準備,他不會破壞這個規矩。
雖然他服膺的只有他自己的規矩!
他跟了馬車兩天,直到所有人都敗下陣來,這才輪到他上場。
從車轍的深淺來看,他確定車中確實坐了一個人,而且是個不太重的人,因此他認定張小姐一直坐在馬車裡。
奇怪的是,如果她真在車裡,從黑風寨攔路打劫到他出手接過這筆生意,這麼長的時間,她怎麼一點聲音都沒有?
袁不凡不禁開始懷疑起來。「張小姐,你還好嗎?」試探的問,想想以他多年混跡江湖的經驗,如果剛才得罪黑風寨的代價是換來一輛空馬車,那他真該金盆洗手了!
無人回應。
「張小姐,你在車裡嗎?」這句問話著實白癡,他邊問邊左右張望,看看有沒人注意到他?還好沒有!
還是無人回應。
「張小姐,你是睡著了,還是嚇昏了?」如果說有哪句問話比剛才那句更白癡,那就是現在這兩句了!
不管張小姐是睡著了,還是嚇昏了,都不可能回應他啊!
果然回應他的,還是一片靜默。
「張小姐,」袁不凡終於按捺不住,「我不管你是睡著了、嚇昏了,還是根本不在車裡,我準備要掀開車簾一探究竟了,所以在我數到三之前,如果你再不出聲,我就要冒犯了!一──」他當真開始數了起來。
「二──」他故意把聲音拖得很長,想給張小姐一些準備時間,畢竟姑娘家要整理儀容,總是要花點時間的。
「二又二分之一──張小姐,時間不多囉!」其實他有點猶豫,萬一張小姐真的只是「恰巧」睡著了,而她又「恰巧」衣衫不整,在他掀開車簾時她又「恰巧」醒過來,那他「恰巧」被當成淫賊的可能性就會變得很大。
這麼多個「恰巧」,會讓他接下來的工作變得很棘手──他總不能在這兩個月裡每天都把她打昏,免得她吵得自己不得安寧吧!
是的!他們還得在一起兩個月,而這還是在沿途無人打擾的最好情況下。
袁不凡突然發現,這筆生意有些他未考慮到的因素,五箱金條的代價似乎開得低了些。
「二又三分之二──張小姐,我再數一次,就要掀車簾了喔!」袁不凡甚至開始猜想,這位張小姐或許耳背,所以聽不見他說的話。
不過無論如何,他都要解開這個謎!
「三!張小姐,我來了!」袁不凡終於發揮了他平日當機立斷的長處,轉身將車簾撥向一旁。
「你閉著眼睛也看得見嗎?」車廂內傳出嬌滴滴的女性嗓音。
「你早點出聲不就好了!」袁不凡笑了,放下車簾,轉過身才睜開眼。
「我就是要看看你這人到底可靠不可靠!」
「那我到底是可靠,還是不可靠?」
「可靠才怪!」張小姐道。
「為何?」袁不凡發問只是出於好奇,他才不管別人怎麼看待他──反正他已擺脫「淫賊」的嫌疑,其它就沒那麼重要了。
「雖然我不知道你姓啥名誰,也不知道你為何要搶我的馬車,可是我已發現了你的一個弱點,這麼容易暴露自己弱點的人,怎麼可靠得起來?」
「是嗎?我有什麼弱點?」他在意的向來只有黃白朱孔四兄弟,為了它們,他只會變得更強大,他「要錢不要命」的名號可不是天上掉下來的。
「你的功夫怎樣?」張小姐忽然問道。
「還過得去。」他可是個謙虛的人。
「在武林中的排名如何?」
「沒排過!不過從我出道以來,還沒一單生意被我搞砸過。」若非如此,這樁棘手至極的買賣也不會落在他手上。
「那你跟『北霸天』相比呢?」
「什麼?」袁不凡有點懷疑自己是否聽錯了。
「北霸天啊!那個殺人不眨眼的秦觀海!」
「什麼?」袁不凡再次懷疑自己是否聽錯了,「殺人不眨眼」這五個字出自張小姐之口聽來格外刺耳──因為秦觀海可是她未來的爹呀!
「『北霸天』這個名號可不是吃齋念佛修來的吧!」張小姐特意強調這一點。
「有理!」袁不凡笑了,覺得這位張小姐還挺有趣的。「倒是張小姐還沒說出在下的弱點到底是什麼呢!」
「這還不簡單!」張小姐道:「只要有個功夫跟你差不多的姑娘脫光了跟你對打,你就必輸無疑。」
「為什麼?」
「因為你看不見啊!你閉著眼睛跟她對打,怎會打得過她?」
「我為什麼要閉著眼睛?」袁不凡覺得很奇怪。
「那你剛才為什麼要閉著眼睛?」
袁不凡一怔,「這怎能一概而論?張小姐既是大家閨秀,又是我的金主,我當然要以客為尊。」
「是嗎?」
「如果張小姐不信,等這單生意結束後您盡可試試。」袁不凡笑了。
***
三個時辰後,馬車到了杏花小鎮。
在這三個時辰中,袁不凡沒跟張小姐說過一句話,就連中餐都是他在客棧買了打包好,送到車上給張小姐享用的。
他們之間純屬生意關係,沒必要建立什麼交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