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死!我說不是,你聽我說……」
「請你放開我好嗎?你弄疼我了。」
冷英魁這時才注意到自己失控的力氣,鬆開手時,見到她白皙的藕臂上分別有著深陷的紅痕,他更恨不得殺了自己。
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力量,安希思居然還有辦法沉穩地走出辦公室,正確無誤地按下電梯開關,不疾不徐地招來一輛計程車,在冷英魁回過神來追趕下駛離他的視線。
安希思用別腳的日語加上幾個無意識的指揮,只求盡速逃離那個傷心地。
冷英魁幾乎瀕臨瘋狂,他精疲力盡地衝回辦公室,一把將坐在自己位子上自責不已的永尾加杉拉起來與自己猩紅的雙眼平視。
「如果、如果希思有個什麼……」天啊!他完全無法想像那種情景。「我會殺了你,我發誓我會!」
如果現實是殘酷的,那麼我寧願一輩子活在夢裡。
看著百貨公司緩緩下拉的鐵門,不知道已經在木椅上坐多久的安希思在心裡對自己這麼說。
淚水永遠比海水多的她,當然不會錯過這個讓自己盡情地沉浸在悲苦中的機會。只是在淚水流得差不多了,也皺鼻子瞪眼睛地趕跑幾個試圖上前幫忙擦眼淚、順便看看有沒有機會的少男之後,她開始從自我憐憫、自我同情的情緒中走出,心地仁慈、感情又異常豐富的她,居然也同情起永尾加杉了。
她應該生氣的,甚至應該提出反擊,躲起來寫一篇浪漫悲情詩都不為過,只是這些義憤填膺或百感交集的片段都只是在腦中翻騰起伏,翻騰之後她仍然坐在原地,就像個火柴賣不出去的小女孩,一雙大而濕潤的眼睛仍然不知所措地望著百貨公司進進出出的人潮。
唉!悲苦啊!誰教她向來都只有作夢的實力,卻沒有面對現實的勇氣呢。
怪永尾加杉嗎?她也很值得同情,任何渴求愛情、卻得不到愛情的人都應該得到世人的同情;怪冷英魁嗎?她仔細地考慮過很多次,最後還是在優柔寡斷間作罷,基於雙魚座人也很容易在不知不覺間招蜂引蝶的個性,她決定不怪他。
那麼這是什麼結局?每個人都沒有錯,錯就錯在愛情這東西太迷人,冷英魁本身又太英俊;他也許不是故意犯錯,只是配合別人出錯罷了。因為很會替自己的過錯找藉口,所以在不知不覺中安希思也幫冷英魁想好了藉口。
不如繼續把頭埋在夢想的沙堆裡吧!拒絕接受傷痛的感覺,不知現實為何物的女孩才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孩。安希思這麼想著。
於是她起身招來計程車,卻在這時想起自己根本就不知道回家的路,也記不起家中的住址;偏偏出門時太興奮又忘了帶冷英魁給的手機,連他公司的日文名稱都不太有印象。
這下糟了,只怪自己整天忙著作夢,對週遭的現實事物太過馬馬虎虎。在害羞地拼出自己也不太有把握的幾個音之後,隨著她的緊張而嚴肅起來的司機終於點點頭,成功地將她送回冷英魁的公司。
結果很慘的是,公司的人全都出動去找她了,連守衛室的阿伯也不例外,家裡的電話號碼也不曾費心去記的安希思,只好縮在小小的守衛室裡等待天明,唉!真是充滿悲苦的一天。
當冷英魁接獲守衛的通知匆匆忙忙趕回公司,看見蜷縮在守衛室一隅的小小身影時,即使堅忍如他,也忍不住紅了眼眶。他定定地瞧著呼吸均勻的安希思,有幾秒鐘的時間是在確定她真實的在自己眼前。
之後他上前小心翼翼地將安希思抱起,緊緊地擁在懷中,低頭深吸一口她耳後的馨香,感動與悔恨在他的心底深處蔓延開來。
安希思因這突如其來的壓力而醒來,模糊地眨了眨眼後,將臉貼進他胸口。
「我好累,好想睡覺。」她咕噥地說著,習慣性地在他身上尋找最溫暖舒適的位置。「我不知道要去哪裡,又忘了回家的路和電話。」她的聲音除了疲倦還有一絲絲的委屈。
「對不起。」冷英魁收緊手臂上的力量,有生以來第一次為自己所做的事感到深深地後悔,說過要一輩子保護她的人是他,最先給她傷害的人卻也是他。「我現在就帶你回家,在那裡你可以安心地睡;等你醒來,我們再好好談談。」他低頭親吻她的額頭,在她醒來之前,他決定寸步不離地守著她。失去她的心慌與痛楚,他再也不想嘗試第二遍了。
一整個早上的溝通,在安希思迷惑又傷心的淚水下宣告破裂,冷英魁氣得一拳擊向床邊的小桌子,卻又在發覺安希思明顯地震了一下之後,立刻回過頭來擁住她。
「對不起,嚇著你了吧?對不起。」這輩子從他口中說出的道歉話語加起來也沒有剛剛的多,但這無所謂,假如道歉能夠挽回她的心,他願意道歉一千遍、一萬遍,管他什麼大男人的原則,他只要安希思的原諒。
但是她就是不說話,除了搖頭就是流淚;再不然就是微抿著一張嘴,活像天底下的委屈全加諸到她的身上了。
真是該死!他從來沒有感到這麼挫敗過,完全無計可施。
「你不要只是哭好嗎?」安撫她的聲音透露出無助與沮喪。「告訴我你希望我怎麼做?怎麼做你才能原諒我?你告訴我啊,希思!」
第9章(2)
安希思含淚看著將頭埋在自己頸間的冷英魁,可以由顫抖的雙手感覺出他此刻的內心是多麼地不平靜。他害怕失去她,但是她又能怎麼辦?假如記憶可以抹掉該有多好。
輕輕地碰觸他的發,半晌之後她開口了,聲音是哽咽的:「不然換你來告訴我,我該怎麼辦好了,我不想恨你,我喜歡你,可是我又忘不了那件事。真的,我忘不了!」即使情人做了讓她傷心欲絕的事情,她也不會惡言相向,她的語氣此刻溫柔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