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墨雙唇微張,一副想說話又不知道要說什麼的傻眼狀,很好笑。言筆若不是心情太沉重,一定會毫不留情的哈哈大笑出聲。因為要見到過分精明的老二露出傻眼狀,實在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老大,這個玩笑很有創意,但是會不會太冷了?」言墨皺眉問。
言筆不發一語的看著他。
「該死的!你是認真的?」半晌後,言墨霍然大聲詛咒。
「我寧願是在開玩笑。」言筆苦笑一記「到底是怎麼發生的,你怎麼會去喜歡一個……一個……」言墨找不到一個適合卻不會傷害到老大心上「人」的形容詞來說。「你一開始不知道她是一個……一個……」
「女鬼?」言筆好心地解救了他的口吃。
既然他都這麼說了,他還有什麼好掙扎的?
「對,一個女鬼。」言墨直言無諱的說。
「我的確不知道。」
「那麼現在呢?既然知道了,是不是就應該自動遠離她?你應該聽過『人鬼殊途』這句話,還是你想與她舉行一場冥婚?」言墨不由自主的張大眼,一臉懷疑的睨著他。「你今天來找我,該不會是想叫我幫腔,站在你這一方替你說服爸媽吧?」
言筆搖頭。「你想得太遠了,我只是……」他喘了一口大氣,「想找個人說說話。」
「所以換句話說,即使你現在明知道她是個女鬼,還是無法快刀斬亂麻?」言墨一語中的的盯著他。
言筆撇了撇唇,低頭凝視著地板,沒有答話。
「老大?」
「她是一個很好的人——」他喃喃自語。
「鬼。」言墨立刻糾正。
「心地好,純真善良又心無城府,像她這樣的人一」
「鬼。」
「不應該一個人——」
「一個鬼。」
「生活在——」
「死了。」
「你夠了嗎?」言筆倏然抬起頭,冷森的瞪著他。
言墨聳了聳肩,一副我不再開口總可以了吧的表情。
言筆又瞪了他一會兒,從口袋裡掏出一包煙,將煙遞給言墨,吉墨對他搖了搖頭,他將手收回,逕自抽了根煙叼上嘴,卻沒點上火,只是叼著。
「你知道雍正英嗎?」他垂下眼,盯著自己嘴上叼著的煙,緩緩的開口,「她是他的女兒,雙胞胎中一出生便夭折的的那一個。她沒有名字,因為一出生便已經死了,所以她父母並沒有浪費時間替她取名。這二十年來,她一直都待在父母、雙胞胎姐姐雍沁歡身邊,跟著她一起成長,感受一切她所感受的,但是沒有人知道她的存在,她一直都是孤零零的一個。」
「所以你有可能把同情當成了愛情?」言墨提醒的問。
言筆看了他一眼,沒有作答的繼續說:「第一次遇見她是在一場圍捕行動中,她出現的時機讓我不得不懷疑她與嫌犯的關係,因此才會盯上她。說是盯她,其實被我盯上的是她姐姐雍沁歡,而我看她非常、非常的不順眼,還曾誓言非捉到她犯罪的把柄,否則誓不罷休。」
「很多情緣都是從誤會開始。」言墨忍不住說。
「剛開始的時候我並不知道她的身份,只知道我看不順眼的雍沁歡在被她附身後,卻變得讓我心動。」
言墨慢慢地蹙起眉頭。「你的意思是說,你和她之間還有個身體媒介,她利用她姐姐的身體和你交往?」
言筆看向他不贊同的眼神。「不是你想像的樣子。」
「你知道我在想什麼?」
「她從來不曾利用過她姐姐的身體。」
「那麼你和她是怎麼認識的?」言墨銳利的問,「難道不是經由她附身在她姐姐身上之後才認識的?或者,你想告訴我你看得見沒有實體的她?」
「我的確看得見。」
「老大,如果你真的看得見她,當年婧屏離魂的時候,你也應該看得見她其實就在我們身邊。」言墨就事論事的說,沒有絲毫諷刺的意味,但是卻說明了他的不信。
「我無法解釋為什麼我只看得見她,或者只有我看得見她,但是我是真的看得見她。」
「老大……」
「老二,你應該知道這個世界上有許多無法解釋的事,就像你的她從未來來救你,以及橫梗在你們倆之間的車禍一樣。」
提到他的她.言墨瞼上的表情明顯的沉鬱了起來。但是一會兒後,他仍然深吸一口氣的提起精神看著大哥。
「老大,我的情況難道還不能成為你的借鏡嗎?我和林靈的阻隔只是車禍,便已讓我痛苦不已,而你和她的阻隔卻是生死,為什麼你不在一切都還來得及時懸崖勒馬?」他真心的凝視著言筆沉默的掏出打火機將叼在嘴巴上的香煙點燃,用力吸了一口氣,吐出,再吸一口氣,吐出。不一會兒,他已被裊裊煙霧圍繞。
言墨也不逼他,轉身將雙手置於鍵盤上繼續工作,但所愛的她既已入人心,哪裡還能專心工作?所以輕歎一口氣,他靠向椅背也陷入了沉默之中。
一時之間,整間辦公室沉靜得嚇人,兩人卻渾然不覺。
過了好一段時間,言筆突然從座椅上站了起來。
「我走了。」
「想通了?」言墨抬眼看著他問。
言筆點了點頭。
和她的緣分起始於工作,如今雍沁歡既已洗脫了罪名,他也就不必再跟蹤她了。相對的,他自然不會再與一直跟在雍沁歡身邊的她有機會再接觸。沒了接觸也拉遠了距離,感情自然會淡,況且他對她的情感又只是在萌芽階段,他是該快刀斬亂麻的。
「你說得對,人鬼殊途,在一切都還來得及前,我該懸崖勒馬。」
「我必須說,我真的很高興聽你這麼說。」
沉默了一會兒,言筆深吸口氣,猶如終於放下肩膀上的重擔一樣。
「好了,我該走了。」
「你要走去哪兒?」
「回家睡覺吧。」
為了這事,他已經連續幾天都沒睡好。
「回家睡覺?回家睡覺?」
言墨以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重複他的話,緩緩地從座椅上站了起來,不懷好意的走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