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帶了兩套西裝回來,其他什麼都沒有,我回來沒幾天,這裡我也只有你這麼個朋友,你帶我去買衣服好嗎?」他承認自己狡猾,只要吩咐下去,飯店的管家連內衣褲尺寸款式都能替他準備齊全。他身上這件Zegna西裝春夏最新款,沒有內裡,像羽毛一樣輕盈,會流汗,實在是整個辦公室只有一架電風扇在吹,實在太摳門了。
經過一晚的天人交戰,他不得不承認小琪對他的防備就像一條很深的長溝,他們的關係正處在過去跟現在的分界點上,太過劇烈的求愛會嚇跑她,可是若太保守又表現不出來他的愛意,這之間的分寸反而很難拿捏。
他失去她的時間多過擁有她,要填補十四年的空白,首先,他能做的就是先把她擺在自己的視線範圍內,然後再想辦法鬆弛她的防備,把她綁回身邊來。
「你把外套脫下來吧。」
他很聽話,說脫就脫,西裝、長襯衫,要不是皮琪拉喝止,他差點連長褲都要脫了。
「你給我差不多一點!」這個混蛋!
不是一再叮嚀對這男人要不看不聽也不問?她這張嘴是怎麼回事?對他,她似乎總是狠不下心腸,這絕對不是什麼好現象。
「是你要我脫……」上身還有一件無袖汗衫,她太緊張了。
「你信不信我用紙鎮K你?」
「我信。」摸摸肚子,吃飽了,可是她飯盒裡的菜沒動到多少,她身上真的沒有幾兩肉,就先別逗她了。
眼看凶狠的手段奏效,皮琪拉指使他。「既然你吃飽了,後面有洗手台,便當盒拿去洗一洗。」
「好。」他不以為忤,絲毫不覺得被指使有失面子。
他一離開皮琪拉的視線,她便長歎了口氣,托著額。頭痛啊!
「你到底為什麼要回來?」她喃喃自語。
這裡已經沒有他的親人,放棄那邊的一切,從一個對他來說已經是陌生的地方開始,是多麼辛苦的事情?他想過嗎?他下了多大的決心?
「傻小琪,我答應過要回來娶你的,我只是回來實踐我的諾言。」無聲無息去了又回來的薩克把她的呢喃聽了進去,手裡拎著已經洗乾淨的便當盒。
皮琪拉石化。
「我打算在這裡定居下來,你覺得有鞦韆、有噴泉,還有一個大花園的房子好不好?」
「這不關我的事。」
「你給我意見,我當成參考,多多益善。」
「你一個人買那麼大一間房子養蚊子嗎?就算有錢也不是這樣花的。」她很容易就義憤填膺了起來。她關心他啊!薩克心裡比吃了蜂蜜還要甜。
「不要替我擔心,這些年公司賺錢,我每年都會從我的盈餘中抽出一些錢做私人投資,這些年累積下來,據我朋友說,投資的收益還不錯。」
華爾街高報酬高利率的投資,這輩子還有下輩子就算他什麼都不做,也能過著不張揚又恰如其分的上流生活。
「那就隨便你。」他的人生她參與那麼多做什麼?管他要蓋高樓、要買豪宅,還是蝸居,都是被人家的事了。
衣櫃裡沒有一件令她滿意的外出服。攤在床上的都是很平常的家居服,幾百塊的棉衫,幾百塊的長褲,唯一能見人的只有上班的套裝。
她不否認自己的生活是杯白開水。以前,淺夏是她的生活重心,下了班要接他下課,要應付他學校交代的繁重功課,他是個好問的孩子,問題一籮筐,就算買益智百科全書給他都沒用,走在路上他連交配的蟋蟀到底是公上母下,還是母上公下都能問得她一個頭兩個大,如今他開始在意屬於自己的空間跟隱私,不會再整天黏著她不放,她總算多出了自己私人的時間。
但是私人的時間能做什麼?同事間流行做拼布,學插花,上烘焙班,揪團出國去玩,她都參與過。乏味又貧窮的人生,玫瑰姐總是笑她浪費老天爺給她的一張好臉蛋,換成是她不夜夜笙歌,把男友當衣服換,如何如何的荒唐又糜爛才怪,她聽了只是笑。
清淡如水過生活真的沒什麼不好。
把床上的衣服一件件掛回去,她為自己一時心血來潮的無聊行徑後悔了。
「皮琪拉,你以前老是一件髒圍裙在他面前跑來跑去的,他也沒說過什麼,何況你只是陪他去買幾件換洗衣物,又不是約會,不必小題大做了。」
換了件輕便的牛仔褲,米黃色針織衫,她抓了抓頭髮,下樓去了。樓下只有電視的聲音,淺夏和同學看電影去了,小叔叔這些年迷上政論節目,看得很著迷,她知會了聲,穿上露趾涼鞋,輕輕地關上了門。
這些年馬路拓寬了,嗅到商機的店家也逐年增加,夜市小吃招徠更多人氣,整條街入夜就變成了另外一個世界。
皮琪拉出來的時候,薩克已經等在那邊,他看起來很高興,眉宇間剛毅的線條柔和了不少,表情輕鬆,頭髮垂落兩綹在額際,他沒有刻意彰顯自己的魅力,事實是他本身就是一個發光體。看見皮琪拉,他迎上來。
「等很久了嗎?」
「沒有,我也剛來。」
「用走的好嗎?」
「我沒問題,想不到這裡變得好熱鬧。」
「夜市每天都在你家樓下,就跟全家就是你家一樣,那麼多人來來去去,也就圖個熱鬧,住家不太適合了。」淺夏就曾經抱怨過附近的環境很吵,後來他只要遇到考試什麼的,乾脆就轉移陣地到學校的圖書館去,圖個耳根清淨。
「想過要換個適合家居的住宅區住嗎?」
「小叔叔跟小嬸嬸捨不得這裡。」
「你呢?」
她還是那個處處替別人想,卻很少想到自己的皮琪拉。
「要是能有更好的住家品質當然最好,」她不是替自己想,是想到淺夏。「不過沒錢什麼都免談。」
只要不涉及兩人之間的那段空白,不談感情,這樣的皮琪拉就很好說話。
以前她一人獨自住三樓,後來淺夏嚷著要男人的隱私權,只好隔成了一大一小兩間,小的她住,大的給了他。沒辦法,她實在太愛這個孩子了,盡其所能想給她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