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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頁

 

  她臉上飛紅,突然被告白,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

  「我想知道你喜不喜歡我?」她那紅嫩如同水蜜桃的臉蛋讓薩克看傻了眼,差點咬到舌頭。

  她把頭垂了下去,後來想這樣不對,他們可沒什麼時間搞風花雪月,你愛我我愛你的那種遊戲,她得問清楚。「你什麼時候走?」

  「過兩天。」

  「這麼快?」還說什麼不想離開她,日期根本是決定好了的。

  沒有得到答案,又不能逼她,薩克心慌意亂,見她一臉深思,又想到他們僅僅剩下兩天時間,離別在即,思緒載浮載沉了起來。

  「不能等過完年嗎?」這麼趕。

  「我得回去問一下。」他會盡量爭取。

  「嗯。」

  「那----」

  「我也喜歡你。」她的答案是確定的。

  薩克喜形於色,露出入珠穆朗瑪峰般稀薄的笑意。人生充滿意外,但是這麼多事擠在一起,是因為年輕人的心臟夠強,比較禁得起考驗嗎?

  「那麼,明天出來約會,男生女生的那種約會。」

  「幾點?」呀,聽起來好害羞,可是又好高興,這是什麼複雜的情緒?

  「七點,我去接你。」

  「一言為定!」

  很多年以後,皮琪拉忘了他們第一次正式約會去了哪裡,吃了什麼,說了什麼,只記得那一晚——他們牽了手,接吻,上床,一氣呵成,感覺好像在趕火車似的。

  不過因為一口氣直奔本壘,她沒什麼時間回味第一次的疼痛,薩克的表現好不好,甚至沒來得及品嚐戀愛的甜美,就要面對分離。

  至於薩克費盡口舌也沒能替自己多爭到一點時間,因為機票早在決定要把他帶回去的時候就頂好了。後來他才知道,不能更改的機票是因為他人微言輕,那時候的他說話誰都可以隨便否決掉。

  她沒有看過穿得那麼筆挺整齊的薩克。

  他搭載的車停得很遠,兩個他們這種中下階層無緣接觸的男人一個守著車頭,一個守著薩克,車裡,坐著據說是事業非常成功的父親。去機場的路上,薩克蠻橫地要求司機非到這裡來不可,不然他就跳車。

  小兩口手拉手,也不避諱什麼,就在旁邊的巷子口說起悄悄話來。皮琪拉把很多雞毛蒜皮的事情交代過一遍又一遍,什麼要好好吃飯,不可以常常熬夜,要跟人家好好相處,不可以交女朋友,磨蹭半天,最後四眼相對,很不想要的離別感還是湧上心頭。

  「我要你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事?」

  「不要嫁別人。」他獨裁的性格是在這個時候萌芽的。

  「你開玩笑嗎?」

  「我很嚴肅。」

  她好像、似乎沒有不能等的理由,反正他們也才幾歲。「那你不能拋棄我,要回來娶我。」「這是一定的。」他的聲音鏗鏘有力,表情絕對真誠。

  「那好吧,我就等你。」

  一語成讖。

  那一段,竟成了記憶裡最難磨滅的對話,也成了皮琪拉這一生鬧出來最大的笑話。

  薩克走了,高中生的日子乏善可陳,寫不完的試題和作業、沒完沒了的考試是生活的全部,兩個月後,她發現自己懷孕了。她的生活除了那些試題和作業,還加上了害喜。她一個高中生拿什麼來養小孩?這就是青春期荷爾蒙分泌過盛留下來的後遺症。

  經過長長的考慮,她拿著薩克給她的一組號碼,揣在口袋裡,走到附近的公共電話亭打長途電話。

  很久,才有人來響應,是一口流利的英語。

  「哈囉,這裡是漢彌頓公館,哈囉、哈囉,請問你是哪位?」

  皮琪拉的英語很破,支支吾吾了半天,鴨子對雷公,溝通無效的結果對方掛了她的電話。

  第二天,她這英文白丁用查了一個晚上的英文會話練出來的英文,再接再厲。

  同樣的標準英文,這次聽到的優勢同樣的她,很直接就說「不論你要找的是哪位漢彌頓先生,他們都不方便接電話。」喀,掛了。

  第三天,「小姐,你的意思我大概知道,不過這裡沒有你所謂的那位薩克先生。」

  她看著話筒發呆。沒有薩克這個人,她算了時差,電話打了又打,隔著地球半邊遠,難道要她像以前那樣去拍他家的門,當面罵他?那個混蛋知道越洋電話有多難打嗎?

  話筒只剩下單調的嘟嘟聲,她慢吞吞地掛了電話。

  怎麼可能沒有薩克這個人!心思單純的她當然不會知道回到美國的薩克並不住漢彌頓老宅,那幢用來展示身份地位的房子通常只有遇到重大聚會時才會使用,薩克被帶到紐約,過的是另外一種水深火熱的生活。

  皮琪拉不是那種一碰到挫折就很快灰心的人,也許是時間不對,也許她的英文太爛,第四天她又再接再厲,對方很乾脆,警告他不要再打電話,不然他們要報警。

  第五天,喀,對方很乾脆掛了電話。

  走出電話亭的同時,她看見搓著手等在不遠處的小嬸嬸,她穿著拖鞋,繫著工作時的圍裙,顯然是匆忙出來的。

  「小嬸嬸。」她迷茫地喊。

  「你小叔叔覺得你這幾天不對勁,硬要我跟著來看看,小琪,你也知道你小叔叔就是愛操心……」

  皮琪拉掀了掀嘴唇,試圖拉出一抹輕鬆的笑出來。「我沒事。」

  然而,兩行清淚卻無預警地滑了下來。

  「你沒事?你這哪裡叫沒事的樣子啊?」小嬸嬸尖叫。

  「我是看到嬸嬸太高興了。」她已經語無倫次,聯絡不到薩克,那代表她得一個人面對即將而來的事情,她該怎麼辦?

  「不管發生什麼事,我們回家說。」她的手被拉進一隻粗糙的手裡,皮琪拉在這個她叫她嬸嬸的女人眼裡看到樂觀。

  那一夜,麵店很反常地拉下鐵門休業一晚,他們一家三口不知道長談了什麼,屋裡的燈火直到凌晨才熄掉。

  那天後,兩個大人口徑一致對外宣稱皮琪拉大病一場,最後不得不辦休學。不過她再也沒有回到原來的高中繼續求學,又隔一年,她離家去了另外一個城市,據說考上那邊的私立專科學校。又過了很久,才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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