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浩然瞪著她,不解她的笑聲從何而來,隱約卻感到心口發熱。
「你喝醉了嗎?」他擰著眉頭問。
「有點。」她唇邊的笑意綻放得比方才更光彩奪人。
醺醺然,昏昏的,看什麼都好漂亮,好愉快。
揚眸,瞧見男人看來有些擔憂的臉,又覺得應該補充解釋一下。「只有一點醉意而已,別擔心,我是業務,我很能喝的,這樣昏昏的,很好,很舒服,不會想吐。」沾沾自喜,聽來竟有些驕傲。
夜風揚起她的發,帶來一陣清甜的香氛,正如同這幾天站在她身旁時總聞到的香味一樣,或許,是她慣用的香水?混合了一些紅酒氣息,莫名地令他感到心律不整。
「你一直在笑,究竟在笑什麼?」為了將過分專注的眼神從她身上拉開,嚴浩然平板地問。
「笑什麼?當然是笑你好像個教官。」明明是員工們慶祝的小酌聚餐,十二點就趕人回家,說她一早要上飛機,接著還提醒分公司的同事明天開會別遲到。
有夠一絲不苟的,好殺風景,令她回想起跨年夜那天差點被他催到發瘋的事情,不過……也有點可愛就是了……酒精果然能壯膽,康若華又是一陣亂笑。
「你到底要不要回飯店?行李收好了沒?」
「收好了啦。」才說著呢!教官病馬就發作了,康若華笑得更開心了。
「以後別在人生地不熟的環境喝那麼多酒。」忍不住就想交代一下。
奇怪,明明就知道這女人工作能力挺好的,而且,她也沒在她面前出過太多洋相,像現在,她說她有點醉,就應該真的只有點醉而已。
腳步有點浮,臉色有點艷,沒吐沒哭沒亂發脾氣,酒品好得很,但怎麼他心裡就是放心不下?老覺得她不太靠譜。
「知道了。」康若華點了點頭,唇邊的笑容依然甜甜膩膩。
「……」竟然對她的笑容感到有點無法招架,是連他也喝太多了嗎?嚴浩然抹了把臉,信步往前走。
「總監……」一聲欲言又止的輕喚從他背後傳來,意識有點昏沉,但終於有勇氣開口說出心中懸宕幾日的事。
「嗯?」嚴浩然停步,回眸瞧她。
「那個,雖然我不是挺想遇到他,不過……」歎了口氣。「有機會的話,我會去找楊致遠澄清一下的。」她後來想想,雖然知道嚴浩然是在幫她,但是,就算她不為她自己的清白著想,也該為他的名聲著想。
「澄清什麼?」嚴浩然雙手盤胸,幾乎是一聽見楊致遠這三個字便反感。
「澄清……就是那個,你說,我是你內人的事。」嚥了口口水,好像鼓起了很大勇氣才開的口中。
「不必。」回答得斬釘截鐵。「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這事是我起的頭,如果你執意要澄清,那也該是我去。」實在很不想讓她跟那個沒口德的男人再有瓜葛。
或許,就是因為想劃清她與楊致遠的念頭是如此強烈,才會一開始就口無遮攔地下了猛藥吧?想維護她的心竟然如此透明,嚴浩然又想咳嗽了。
「可是……」
「可是什麼?」
「我心裡對你過意不去。」
過意不去?對他?
「為什麼?」擰著眉頭問。
「你是黃金單身漢,跟我湊在一起,太浪費了……」
太浪費了?這是什麼怪理由?嚴浩然挑眉。
「你不是說男未婚、女未嫁,乾脆二一添作五?還是你覺得,我沒有到達『人看起來還不錯』的門檻?」
呃?教頭怎麼會歸納出這種結論?
「不、不是啦!我是說,我跟你,總監你、我……」康若華簡直想啃手指甲了。為什麼跟嚴浩然在一起,老有種口吃快發作的感覺?她明明沒有這種症狀的啊!
「這流言是要傳出去,別人真以為我們是夫妻,你的行情會下滑的。」對,就是這樣。
「無所謂。」嚴浩然聳了聳肩。
「……」這,要一個有點要醉不醉的人試圖說服別人是很不道德的,康若華又悲憤了。
「你到底要說什麼?」嚴浩然問。
「我、唉……沒有……算了。」被誤會就被誤會吧,既然苦主本人不介意的話,她沒什麼好說的了。
嚴浩然很認真地盯著她驚慌失措的神情好半晌,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麼,等來等去,都沒有等到另一句拼湊完整的對白。
算了,他放棄。
「走吧。」他說。
身後一串躊躇的腳步跟上來,衣角被一個輕柔的力量拉住。
「怎麼了?」嚴浩然回頭問。
「那,總監,我們真的當夫妻吧?」她,她說了什麼?脫口而出的康若華一臉驚愕。
嚴浩然看起來跟她一樣驚愕,但是,他驚愕的是,他方纔的期待,會不會正是希望她這麼說?
他有引導她說出這句對白的嫌疑,有想讓尚未開始的誤會成為真實的嫌疑。
隱約覺得,那句他們是夫妻的話並不壞,跟她交往,也許並不壞?
康若華望著他,像受到什麼濃濃魔魅勾引,嘴巴又不受控制地說下去了……
「我們,我們可以當假日夫妻,像你說的,像馬大哥之前跟杜姐那樣……台北跟北京……跟我……反正,我們分隔兩地,暫時還不用天天住在一起,就當作試婚……既然,橫豎都要被誤會,這樣,你比較划算,才不會吃虧……」頰色艷紅得不像話,她更正,她絕對不是有點醉而已,一定是醉得離譜,才會對一個才見面幾天的男人做出這種邀請?
她只是覺得,覺得這只紙老虎好體貼,十分靠得住,不想讓他吃虧,不想佔他便宜……
而且,她想,她或許有一點點喜歡他,喜歡他用這麼隨意的方式對她,喜歡他總在細微處的貼心,或許,她還有一點點想獨佔這樣的關係,不希望他也用這樣的方式對待別人,終於順著他不經意說出口的話,想用婚姻將他拴牢。
她想將錯就錯,想要主動伸手抓住好男人。
她想、她甚至還想,想躺躺看他的寬肩,想摸摸他看來微硬的頭髮、想碰碰他總是說著正經語句的雙唇……啊啊啊,想什麼啊?好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