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首曲子很適合跳舞,我們跳一曲?」他起身,對她伸出手邀請道。
她把手放在他手上,他寬厚溫暖的手輕輕托住她的手,她感到自在而且全然地放鬆,隨著旋律輕輕舞著,聽著他愉悅地輕輕哼著曲,聞著他身上的淡淡古龍水味道,她享受著被他呵護著跳著舞的快樂,有那麼剎那,她幾乎忘了自己的任務。這是一個危險的前兆,幸而在音樂停止之際,她及時醒來。
她賴在他懷裡沒離開,反而玩著他胸前的紐扣,還不忘撥弄自己的長髮,以撩人的聲音和迷濛的眼神望著他,這是她最在行的,每次不管對哪一類型的男人都奏效。
他低頭望著她,溫柔地問道:「怎麼啦?」
「今晚留下來陪我。」她以低沉沙啞的慵懶聲音命令他。
他的回答是一個最熱烈不過的吻。她張開嘴熱烈迎合著他熾熱的舌,兩隻手邊打開他胸前的紐扣。孫世祈也沒閒著,他的吻春雨般纏綿地落在她的頸、鎖骨和粉胸,輕易地開啟了她從來不曾被喚醒、深藏在體內的深沉慾望;所以當他滾燙的手解開她最後一縷衣衫時,她忘了那只是在做戲,她忘情地攀著他的頸,因為飢渴,所以熱切地向他索求更多,所以當大門被突然打開時,她恍惚得無法回過神來。
孫世祈同樣吃驚。
但他匆忙間拿起自己的襯衫蓋住雅芳的身體,此時,鎂光燈此起彼落地拍下他們兩人在沙發上的照片,不同的是雅芳拿起抱枕擋住自己的臉。
她聽到孫世祈大喝:「你們是誰?想幹什麼?!」
「我們是誰?你問邱雅芳啊,我上個禮拜就說過了,她弟弟欠我們的錢,她要敢不還,我一定會每個禮拜來請安,她知道的啊。」一名穿花襯衫白布鞋,滿嘴檳榔的傢伙油腔滑調地說。
孫世祈下意識地擋在雅芳前面,只見她將頭埋在抱枕裡大聲說道:「要還你的錢我早準備好了,說好下禮拜給你的,你憑什麼這樣直接闖進來?!」
「哎呦!我們美麗的邱大姐生氣了喔。要說這個原因嘛,也很簡單啊。第一,我想你,想來看看你,找你說說話,一解我的相思苦。第二,兄弟們要吃飯,我總得安撫安撫,要是我能再次從你的櫻桃小口中聽到你承諾說下個禮拜會付我們錢,大夥兒就能安心嘛。第三,有人告訴我,你那無情無義的弟弟搬走了,我很擔心你也一起搬走,所以趕來顧產,誰知道一不小心破壞了大姐的好興致,你都不知道我有多自責,那個……」
「夠了,你們無非是要錢,邱小姐已經說了,錢我們會給,現在都給我滾吧。」孫世祈說完,臉一橫,冷冷掃視著在場的每一個人。
他的態度有種豁然的大器,凜然得讓人不知不覺便照他的意思去做,那六、七個小混混也不例外,一溜煙全離開現場,只剩下帶頭破門而入的中年男子,覺得自己應該表現出大哥的風範,於是凶巴巴地伸出食指對雅芳說:「邱大姐,我再提醒你一次,別忘了我們約定的期限,不然我手上有你和這位先生的照片,兩位如此郎才女貌,我想總該有人會有興趣買我的版權吧。」
孫世祈冷笑著。「真要把話講絕了,弄得我不開心,那你可不一定可以拿到錢。」
中年男子看了一眼雅芳夾雜著不悅與不耐的嚴厲眼色,立即知道是退場的時候。
不速之客匆匆離去,只留下滿室的尷尬。
孫世祈轉頭,只見雅芳正忙著套上自己的上衣,敞開的襯衫正扣到胸口,他無法避免地看見她左邊白皙的酥胸上一記血紅的印子,像皚皚雪地裡一朵紅艷欲滴的迷你玫瑰,他凝視久久,幾乎無法移開視線。
在他的注視下,她原該冷靜如斯的,可她卻很不該地感到一股羞慚。因為這是一場騙局,一場如假包換的騙局。
她所有的熱情都在瞬間熄滅,她從包包裡翻出來一包煙,不想去分析心底那複雜的感受究竟是一種什麼樣的心思,她裝忙,忙著找她的打火機,最後是孫世祈替她點上了煙。她專注地盯著自己那管煙上的小紅點,不敢抬頭望他,因她沒那勇氣看進他那因磊落而分外清明的一對眼睛,她怕,怕自己會不小心洩了自己所有的底。
輕煙裊裊在她眼前環繞瀰漫,然後消失無蹤。她很清楚,世上所有的相遇最終免不了都會煙消雲散,隨著時間消逝,他對她的迷戀也會不見。
再好看的戲終也要散場,這道理她懂。
可如果她真懂了,心底那隱隱作痛的罪惡感又是怎麼一回事?
見她的表情是那麼難過,孫世祈想開口說點什麼安慰他,卻被雅芳看穿了,她露出一個略微蒼白的笑容。「對不起,我想一個人靜靜,你先回家好嗎?」
「但是你……」他可以理解她的難堪,可他不放心。
「我沒事,拜託……」
「不行!」他直覺他們之間會出什麼事。
他要不走,戲會無法落幕,而她沒把握可以善後。
她只好堅持:「你要不走,我走。」
孫世祈只好軟化下來。「好,我走,你好好休息,真有什麼事打電話給我,多晚都可以。」
她點點頭,安安靜靜聽著他離去的聲音。
屋內又重歸安靜,她默默環視這個原本就不屬於她的地方。人生,不就像是一齣戲嗎?
只是,她的戲,散場了。
***
孫世祈下了樓,佇立往上望雅芳住的樓層。燈還亮著,可他的心卻隨著她屋內的燈高高懸著,他默默等了一個鐘頭,直到她熄燈,他才開車離去。
因為,他知道無論如何傷心的女人只要能熬過最難受的一個小時,就會漸漸沒事。
他老媽早期對老爸的外遇事件總是這樣,鬧自殺的次數隨著外遇次數的增加而遞減,雅芳看來是個新女性,且比老媽堅強,雖然是個挺難堪的場面,但他寧願告訴自己她會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