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形挺拔的席孟非進入後,逕自找了張椅子坐下。
「我這裡不接待男客人,很抱歉,請回吧!」Sun不客氣地下逐客令。
「淨衍,你還想在這裡待多久?這裡不適合你,為何不回來跟我一起工作?」席孟非嚴肅的口吻中帶著幾許對兄弟的溫柔。
席孟非,席淨衍的大哥,為人處事果決、剛正不阿,很得父親席守仁的喜愛。
而身為次子的席淨衍,也是其父不願放過的對象,因為席父是個最會利用資源的企業家,即使那資源是他的親生兒子。
「公司有你坐鎮就夠了,有沒有我還不都一樣。」席淨衍懶散地表示。大哥是父親的得力助手,所以他當然可有可無。
席淨衍的容貌是完全遺傳到他死去的美麗母親,有時席孟非都會看他那張容顏看得出神,實在是太美了,美得令人屏息;而他則是承襲父親樣子,一張性格有型的臉。
「那你也要考慮爸爸的心情啊。」
「別跟我提到他,他老是把他那一套用在我身上,好不容易脫離了,我是絕對不會回去,你就這樣回去交代好了。」什麼家族企業、兄弟一起奮鬥,那樣的束縛在這三年的自由中他已開始慢慢厭倦,雖然他仍難忘商場上的狡詐鬥智戲碼。
曾經他也是其中的一名佼佼者,但三年前……
「他要我帶你回去。跟我回去,這樣我才能交代。」席孟非簡單陳述自己的目的。
席淨衍點了根煙,白煙冉冉上升。「大哥,我們是不同的個體,你也清楚我向來就愛自由,不喜拘束,你這樣做,不是在為難我嗎?」
「人生就是這樣,不是任何事都能如你所願的。況且淨衍,你要出走也找個像樣的地方待,像這種地方……你明知道他會生氣的。」席孟非一直是弟弟與父親的和事老,他不願見任何一方不快。
「先明說,我不是刻意的,只是隨緣罷了。」樊煦是他的摯友,摯友開了店,他豈能不捧場。
「再不回來,我就要凍結你的戶頭了。」席孟非不得已使出最後的手段。
席淨衍一笑,不為所動。「大哥,家裡就屬你最瞭解我,只要我不喜歡,就算是要我的命,我也不會屈服,你認為這手段對我有效嗎?」
席孟非也清楚自己的話對席淨衍來說絕對無效,只是父親的壓力讓他不得不來。他是長子,總要多背負一些責任,可是這種事情找他,好像不妥。在商場上他能在數分鐘內改變一個人的一生,但面對的是手足……他做不出來。
「你們兩個都讓我頭疼。」不自覺間,他又按住頻頻作疼的太陽穴。
席淨衍拈熄煙蒂,站了起來。他今天穿得很休閒,一件套頭毛衣和牛仔褲讓他顯得更為灑脫年輕。
「別這麼說,能者多勞。況且,別以為我不曉得你為何要我回去,唉!其實我也不怪你,人都是有私心的,你又豈能當個清心寡慾的偉人呢?」很早以前,他就隱約發覺大哥想脫離家族事業了,為了什麼原因,他倒是沒深究。
「你就只有這張嘴甜。」小時候只要席淨衍跟他撒嬌,他就願為他擔下一切。
席淨衍笑笑,戴上眼鏡,做了出門的準備。
「你怎麼老愛戴眼鏡?」席淨衍沒近視,卻總愛戴著一副平光眼鏡。有人是遮醜用,他真不曉得他是為何而做。
「有人說我這樣很好看呢!」他笑。
「會嗎?遮去你那一雙好看的眼睛?」
「有人說,我就相信。我要出門了,你要繼續待在這裡,還是跟我一起離開?」
「你要去哪裡?」席孟非還想和他多聊一下。
「賺錢!」
是啊,十萬元的收入。
***
依著宮日光給的地址,席淨衍來到信義區,找到一棟三十層高的大樓。
是玻璃帷幕的典型辦公大樓,他開始覺得被人耍了,因為地址上寫的是三十樓,在這樣的商業大樓內怎會有住家?
不過既然來了,哪有不弄清楚的道理。
他搭了電梯到最上面一層樓,電梯門開啟,先是走廊,席淨衍就順著走廊到底,隨即看見一扇鐵門。他接了電鈴,沒人應門,低頭一看發現門是半開的,他猶豫了三秒便大方走進去。
才剛踏入,冷冽的空氣馬上侵入他的呼吸、滲入他的細胞裡,順著血脈流竄全身一周。楞在原地的席淨衍所能想到的只有兩個字來形容這個地方——空曠。
除了空曠,還是空曠。
一股冷然的氣息,讓他忽然有種置身北方淒涼野地的感受。
脫了鞋,走上木板地,足下輕得不敢發出一絲聲響,因為玻璃帷幕旁正是那個不懂人情世故的富家女孩坐在那裡。
面向窗外,旁邊還擺著一個畫架。畫布上一片空白,畫架下是一塊白色的布,上面堆著各式各樣的顏料、畫筆和調色盤。
席淨衍看了眼四周。牆壁是一大片的白,有三個房間,一個是塑膠門,他想是浴室;另外兩個木門,他猜是臥房和書房,那他自己所站立的地方應該就是容廳了。
容廳裡除了剛剛看見的畫具和一個人以外,就剩下放在角落處的電話,其它就什麼也沒有了——真的很空曠。
那感覺又彷彿置身在大沙漠中,一望無際,孤獨又絕望的一個人。
正當他想出聲時,宮日光站了起來,拉上黑色的窗簾。瞬間,客廳陷入一片灰黑。她回頭看見席淨衍也無所覺,似乎當他原本便是客廳的一部分,然後走到畫架旁,撿起地上的筆和調色盤,沾了顏料立刻在白色的畫布上染上顏色。
宮日光專注的神情令席淨衍感動,他拉了剛剛她坐的椅子到她身邊,跟著坐下,欣賞她的專注和對事物的著迷。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宮日光仍專心在畫布上,一點也沒注意到有人已侵入她的領土範圍。她努力地把腦海中浮現的影子作最寫實的表現。
而席淨衍也維持不動的姿勢持續欣賞宮日光的美。很少有人能這麼吸引住他的目光,因為一向都是別人焦點的他,根本不曾去注意過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