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夜合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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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0 頁

 

  只能抱緊你,感受你的體熱、心跳、脈動才覺有辦法喘息……

  記起那日他情緒外顯所說的字句,如何不臉紅心跳?但他最後卻說——

  再不那樣做了……

  心裡一酸,莫名想哭,她竟很在意他說的那一句。

  驀地,他朝她而來,徐緩縮短距離,她心臟瞬間狂跳。

  「公子原來在這兒啊!終於找著您啦!」大管事符伯蒼勁的聲嗓阻了進來,成功阻住陸芳遠的腳步。

  「何事?」淡問,他長身微側。

  似乎感覺到現場有些緊繃,符伯疑惑地望著他們倆。「……也不是多重要的事,就是帳房那邊有點事,藥庫那邊也有點事,峰頂上的藥園也有那麼一點事……阿實,你病了嗎?臉紅得跟猴兒屁股似的,咦?還哭了呀?!」

  「我沒事,我、我也沒哭!」揚聲嚷完,咬住唇,她頰如霞燒,跟著低低急語:「符伯和公子慢慢談,阿實先走了!」也不等誰發話,她悶著頭跑掉。

  「這孩子怎麼啦?」符伯用枯掌挲挲頸,一臉莫名。

  望著她跑開的身影,見她舉臂用力往臉上蹭,陸芳遠極淡一笑。那是她慣有的拭淚動作,肯定又是用手背擦淚,力道總有些相魯。

  他就是故意相逼。

  再溫馴的小動物被逼至角落,也會憑本能反擊,他在迫她出手。

  *

  樊香實提氣奔馳,也不知要奔往哪裡,此時的她全然不想回「空山明月院」,就是循著石道不停往上竄。

  待她意會過來,人已鑽進「夜合蕩」泉畔的那一大片花叢裡。

  這裡是她的小秘境,此刻花未開,暗香已浮,似有若無盈進她鼻間,撫觸了她的心,突然間再難忍住,她抱著雙膝竟「哇啊——」一聲大哭起來。

  哭過一陣,她抽氣再抽氣,為何感到如此委屈?她自問著,卻找不到強而有力的理由,只覺胸口難受,覺……得覺得公子很壞,明明是他來找她的,但見著她、跟著她,偏偏不跟她說話……

  她被「吊」得很難過,根本是欺傷人嘛,公子真的、真的很壞啊……

  「嗚嗚嗚……」還要哭,小臉埋在膝上,嗚嗚哭泣。

  「阿實出來。」

  「嗚……嗄?咳咳咳——」被那突如算來的聲音驚嚇到,她哭到嗆住,一時間又要哭、又要咳,十分狼狽。

  窸窸窣窣一陣,一道青影分拂花叢踏進,侵入她的小巢穴。

  好丟臉……她心虛得不敢抬頭,雙肩因為忍咳而輕顫,嗚嗚泣聲還沒辦法立時停止。方才哭昏頭了,都不知公子幾時來到,又站在花叢外聽了多久?

  然後,她聽到一聲長歎,幽然若夢,如夢中延生而出的情絲,婉轉徘徊。

  如夜合之香在暗夜飄蕩,她心湖也盪開了什麼,一絞,絞得她終是抬睫望他。

  「阿實是不打算跟我說話了嗎?」俊唇微撇,噙一絲苦笑。

  ……什、什麼?!

  她淚珠猶在睫上,眸子不敢置信地睫圓了,瞪著惡人先告狀的陸芳遠。

  「還是不跟我說話?」他神情苦惱,在她面前盤腿而坐,又曲起一臂,手肘靠膝,以手支著額角。

  樊香實快把兩顆眼珠子瞪出眼眶。

  吸吸鼻子,她用力喘氣擠出話。「公子不要……不要血口噴人……」如此一辯,心裡又覺委屈,想來是在氣他,但又覺他模樣憂鬱可憐……頭都暈了,眼前全然不是她能掌搾的局面,亦非她能立即釐清的情緒,她想忍住不再哭,但眼淚偏握要跟她作對,一波汾又一波湧出來,讓她更難堪。

  一隻寬袖溫柔貼近。

  公子依舊歎氣,卻似拿她莫可奈何了。

  他輕抓袖子幫她拭頰擦淚。

  她哭得眼花花、臉也花花,他一挨近,她像受盡欺凌又飽嘗委屈的孩子見到親人一般,淚難止,反倒哭得更厲害。

  「公子……」喊了聲,就這麼啥也不管地撲進他懷裡,欖住他的頸項,蹭著他胸膛,哭聲陡又放大。

  陸芳遠由著她摟抱,但並未回抱她,彷彿費勁克制著。

  她察覺到他身軀變得僵硬,隱隱有氣盤騰在他週遭……

  驀然間她腦門一麻,公子他、他竟在運氣抵禦?!

  他想抵擋什麼?

  是……是抵擋她嗎?

  眸珠浸淚,她從他硬邦邦的懷裡抬起哭紅的臉蛋,極近地望入他深目之中。

  男人目中苦澀,努力想掩去波瀾,但畢竟是慢了,那深黝黝的瞳心因她的撲近而喜亮著,只是不敢放縱。

  再不那樣做了……他對她承諾過。

  不再忘情地抱她、俊她、親她,不再試圖親近她,因那太過孟浪魯莽,會嚇著她。所以,再不那樣做了。

  她終於明白過來,公子原來是在強迫自己不親近她!

  接近,但不能太親近,公子想讓他們倆如過往那樣相處,但不可能了,他已經那麼貼近過,她四片唇瓣纏綿難休的感覺已深深印在她腦海中,深入她骨血裡,還有……還有他臂彎是的溫暖啊,怎是說擺脫就能擺脫?

  她更用力抱他,涕淚全蹭在他青衫上。

  「血口噴人……是嗎?你見著我就發怵,心裡起了疙瘩,但你跟你的小牛哥倒有那麼年話可說。」陸芳遠暗啞開口,似想淡然揭過,偏生不能。

  她一聽,更覺難受。「我沒有……嗚……又沒有不跟公子說話,小牛哥他……」

  「阿實想跟他去嗎?」

  晴空雷響一般,他的問話突然轟將過來,炸得她耳膜生疼。

  她微微放鬆摟抱的勁道,仰臉,霧眸怔怔瞧他。

  男子面龐依舊清俊無端,五官依舊俊氣橫生,但眉宇間晦暗之色平添輕郁,竟有本事惹得他整個人泛華光,美還有更美,俊仍又更俊,無邊無際的姿采動人心弦,即便憂悒,亦是無邊無際的好看。

  怎會這樣?怎能這樣?樊香實只覺世間不平之事又添一樁。

  然後,那張攪碎她心神的英俊臉龐終於垂下,深淵般的雙目投落在她瞼上,再次追問:「你想離開『松濤居』,跟著你的小牛哥遠離北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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