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喜愛他,又疑他、氣他。
樊香實壓著他胡亂「撕咬」,心裡那股委屈漸散,結果心魂這麼一弛,力氣竟用盡了。她真氣本就不足,今日能自個兒慢慢蹭上「夜合蕩」已是大大進展,又因他的一席情話鬧得內心波濤洶湧,剛才衝他撒野耍賴全憑一股突如其來的蠻勁,此時心弛氣散,人便跟枯掉的小花似的,軟綿綿萎倒下來。
陸芳遠愣了好一會兒。
這場景是如此熟悉——
一個是遭受連環「攻擊」,被徹徹底底撩撥慾火的男人。
一個是不管不顧燃起大火後,卻倒在一邊不肯負責的姑娘。
這個……混蛋!
「……我、我沒力了……」瞥見男人充滿指責的厲目,樊香實羞愧低喃,臉色雪白透微紅,弱得很。
還敢癟嘴給他看?
陸芳遠翻身伏在她上方,換他扯松她衣帶,敞了她的衣襟,十指齊落,精準且邪惡地對她的身子做出一些亂七八糟的事。
「阿實,我力氣很足,夠咱們倆一塊兒用。」
「公子我、我……你……唔……嗯哼……」
他們野合在夜合樹叢中,衣衫沾了泥,身軀盈春香。
一切的事模糊又清晰,但樊香實記不得什麼了,只記得他的眼神忽幽忽亮,一直看她,一直專注看她……
*
事後,她完全癱軟,覺得剩餘的一點點力氣只夠拿來呼息,再多就沒了。
男人將她拎了出去,抓她一起入溫泉池,泡得全身粉嫩嫩、紅通通,然後又將她「打撈」起來帶進六角亭台。
亭台內,六面細竹簾子全數掩下。
陸芳遠將懷裡軟綿綿又光溜溜的姑娘放在紅木躺椅上。
檢杏她已成痂的傷口,確定無事後,他從小櫃中取出乾淨棉布擦拭她的身子和頭髮,她合著睫,在這時候纓嚀了聲,翻過身,改成趴臥姿態,裸嫩的身子略略蜷縮,那模樣真像一隻吃飽喝足、正打著盹兒的貓,連那聲纓嚀聽起來都像小貓打呼嚕。
他手背挲過她的臉頰,微微一笑,取了一條長巾覆在她身上。
將她大致弄妥後,他才開始整理自身。
六角亭台這兒只備著他的衣物鞋襪,他隨意著裝,中衣衣帶也沒繫妥,順手抓了住外衫便套上了,前襟還大刺刺半敞,偏是這般衣衫不整也能穿出幾分風流味道。
他坐在躺椅邊緣,拉動軸繩,將離得最近的那幕細竹簾卷高起來。
春光映入,春風淡柔,他看她趴伏的身子似小貓拱身扭了扭,粉唇微揚,安憩的雙睫輕動如蝶,心裡突生一股歲月靜好之感。
有個可心的人作伴,就好。
這個人性情跟他絕對是南轅北轍。她明朗,他晦暗。她擇善固執,他道貌岸然。她寧可被欺也不願負人,他則全然相反。
但正因如此不同,他才會欲放不能放,心上有她。
他的手悄悄滑進長巾裡,掌下的蜜肌無比滑膩,他撫摸那美好的背部弧度,來來回回,愛不釋手。
她又發出細細纓嚀,怕癢似地縮縮身子。
知道她並未睡下,僅是被折騰得有些脫了力,他俯靠過去,在她耳邊低語。
「阿實,關於你的那張賣身契,是不是該找個時候好好簽下?」
他極具耐住等著,等啊等,等到他所說的話字字鑽進她小腦袋瓜裡,被她完全理解,徹底明白,等到她很無辜地張開迷濛眸子,憨憨模樣惹得他湊唇過去偷了幾個吻,然後再等到她終於勉強召回心神,定定望著他。
「賣、賣……唔……賣身契?」她像不知該說什麼。
此時她這模樣是有些可憐啊,但,不能怪他,既不想再騙她、蒙她,總還能為自己爭取最佳「攻擊時刻」。
陸芳遠道:「你該不是忘了吧?在江北時,你嚷嚷著要賣身給我。」
她沒忘啊,只是有點招架不住他突然在此時提這住事。
賣身……真賣身進「松濤居」,那、那當真就這麼定了,從今往後,她命裡只有他,這裡就是她一輩子的家,她不會再有其他男人,一生追隨公子,一生只有他……
她不禁自問——
樊香實,你可願意?
陸芳遠緊接又道:「賣了身之後,你上上下下、裡裡外外全歸我,既是我的,沒經過主子允許,就不准你再強出頭,拿五臟六腑或血肉筋骨去幫人醫病。樊香實,你聽清楚沒有?」
她張唇欲語,哪裡敵得過他連篇說辭,一急,遂抓著躺椅扶手勉強爬坐起來。
春風吻過她的紫發,一縷縷親吻,輕揚她的髮絲。
她身上長巾於是順勢滑落了,一褶褶圈在她蠻腰處,她裸著身子回眸瞅他,眸中探究意味深濃。
「你想悔嗎?」陸芳遠一字字緩慢問,儘管極力掩飾,英俊面龐仍明顯繃緊。
忽而間,樊香實內心一片清明。
她終於弄懂他硬要她賣身的意圖,那是怕她血中已被他養出珍奇藥物,怕她心太軟,怕往後又遇上非救不可之人,她會自作子張一頭往裡邊栽!
她的命,對他而言很值錢,因為她是他的阿實。
「我沒要悔的。」她張著水亮眸子,rou體虛弱,精神卻喜。「阿實賣給公子,不悔的……」
四周驀地陷進空前的沉靜。
陸芳遠緊緊看她,看了許久、許久,直到她嬌向軀輕顫,似有些撐不住,他展袖一摟,順勢擁她入懷。
赤裸身子躺在他懷裡,雖說兩人該做與不該做的事全都做了徹底,樊香實仍覺羞赧,微側身軀掩住胸脯,發燙臉蛋埋在他心窩。
「阿實……」
她聽到公子喚她,嗓音低柔,觸動她的心。
她墨睫掀啟,發現他面龐離自己好近,奇異紅澤持續在他膚上漾開,像大筆揮下的寫意山水畫,每一筆皆有隱喻,每一鋒皆藏情。
然後,她聽到他問——
「連賣給我都不悔了,既是如此,何妨就嫁了我吧?」
她傻了似的。
她聽見他所說的,聽得清清楚楚,但,不懂。
眸心漾開一圈圈疑惑的漣漪,無姑且詢問般瞅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