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某告辭。」他一邊說著,腳步已往外退,不想浪費時間。
在踏出院落前,嚴耀玉最後看了一眼,覷見兩人恩愛情濃,暗自思量著。
既然公孫說了,事情還不急,可以延宕幾日無妨,那麼他就擱下消息,暫且不說罷了,真等到事情要緊,再讓公孫另外派人,來做棒打鴛鴦的差事。
想著想著,懷念愛妻的心情急切,嚴耀玉的身影一晃,就消失在院落門外,再也看不見了。
晨光穿林透葉,在林間閃爍。
江南的山水秀麗,雅致的庭園造景,更是勝過京裡許多。
清晨時分,沈飛鷹親自端著一碗冰糖燕窩,穿過長廊小橋、亭台樓閣,來到那座被整池荷花包圍,以綠柳作帳的房間。
寬敞的屋子裡,羅夢已經起身。
她一早起來,就吐過一回。
他萬分不捨,只能扶著她,撫著她的心口與後腰,等到她真有胃口了,才親自去調來冰糖燕窩。
她本來就嘴刁,吃得清淡且少,雖然南宮家的廚娘手藝極好,他也再三交代過她的口味跟習慣,最終還是不放心,要親手去弄來。
回到床榻邊坐下後,沈飛鷹讓羅夢靠坐在懷中,一口一口的餵著。
清風徐來,揚起綠柳輕紗。
「鷹,我吃不下了。」她吃了半碗,就抬起小臉說,眼角還有吐時,因為極不舒服而擠出的淚。
「再一口。」他垂下黑眸,望著她輕聲哄著。「一口就好。」
他難得這樣哄她呢。
羅夢心頭一甜,乖乖張嘴,再吃了一口。
他再舀一調羹來,湊到她唇邊,她好氣又好笑,不過還是乖乖又吃一口。
看到沈飛鷹還要再舀一調羹,她忍不住開口,嬌慎抗議著。「你說再一口就好的,我都吃了兩口,真的吃不下了。」
他聽見了,也真的不勉強她,不再把調羹往她嘴邊送,就自個兒喝掉碗裡剩下的冰糖燕窩。
她咬著下唇,因為躲過剩下的燕窩,開心的露出得逞的笑。
哪裡料到,下一瞬間,他竟低下頭來,吻住她偷笑的小嘴。
被吻個正著的羅夢,羞得臉紅心跳,唇舌交纏之間,只覺得那微甜的燕窩,被他餵入了嘴中,全都滑入喉裡。
等到他退開之後,她臉兒紅潤,一手攀在他的頸上,另一手揪著他胸前的衣襟,依戀的沒有放開。
「這不就都吃下去了。」他用頭額抵著她,黑眸深深,薄唇輕輕揚起。
「你好卑鄙。」她羞窘的說,一張小臉面紅耳赤,心裡倒也明白,她應該是天底下,最沒有資格用「卑鄙」兩字,來指控別人的人。
果然,這句話,讓沈飛鷹笑意更深。
那一抹心知肚明的笑,讓她有些羞惱,不過看在他是自個兒最心愛的男人,又是腹中胎兒的父親,她大方的原諒他,沒有推開他的胸膛,反而依然乖巧的待在他懷裡。
瞧懷中羅夢小鳥依人的模樣,沈飛鷹的心頭一緊,單手擱下了湯碗,用強壯的雙臂將她輕擁在懷中。
她輕聲歎息,握住圈繞她腰腹的大手,跟他十指交扣。
窗外風輕雲淡,荷花仰天,沾著晨露,隨風輕輕搖擺,翠綠荷葉上的露水,更是晶瑩剔透,還滴溜溜的滾來滾去。
這樣的日子,多麼愜意啊。
她這一生,想的、求的就是這個,可以寧靜安詳的,跟他一起生活、與他一塊兒度過晨昏。
愛憐的親吻,落在她的發上、落在她的額角。
第14章(2)
聽著沈飛鷹的心跳,感覺到他身體的緊繃,她知道他心裡有事,身子偎得他更近一些,手也握得更緊,輕聲問著:「鷹,你要回去了嗎?」
這個小女人向來就聰明,很少有事情能瞞得過她,況且這件事,也不是該隱瞞的。只是,她的問題,仍讓他喉間一緊,徐聲承認著,他所能承認的事。
「堂裡有急事,我必須先回京城。」
果然如此。
羅夢抬起小臉,仰望著那張俊臉,無限渴望的說著。
「我可以跟你一起回去。」
深深的黑眸裡,映著她的臉,他啞聲說道:「大夫說了,你身子還虛弱,受不住舟車勞頓,必須留在這裡安胎。」
此時此刻,帶她回京城,實在太過冒險,不但她的身子受不住,他的心也受不住,只怕還沒到京城,他們都會雙雙倒下。
「從定遙城到京城,雖然有大運河通行,但是還是會累,你現在走不得的。」他指出事實,心頭更痛。
「可是,我捨不得你。」她嬌聲說。
她捨不得,他又何嘗捨得?
那雙黑眸更暗,他聲音也更啞,抬手輕撫著她的臉兒,一次比一次柔、一次比一次憐。「你的平安,對我來說,才是最重要的。」
羅夢聽在耳中,心中又緊又暖,重新偎回那寬闊的胸膛,其實知道他的擔憂,更曉得他的不捨,偏偏就是一雙手,還將他抱得更緊。
對她來說,他最重要,但是比他們兩人都重要的,是腹中的小生命。
「今天就得走嗎?」她輕聲問。
「嗯。」他將長臂收緊,將下顎輕靠在她發上,聲音低得近似呢喃。「南宮已經替我備妥船隻了。」
這麼急。
在她的心裡,多麼想要他留下來。可是,身為大風堂的大小姐,她也知道,他能空出這些天來,已經是萬分難得了。此刻大風堂裡,等著他處理的事,想必早已堆積如山。
深吸了一口氣,羅夢抬起一雙水眸,也撫著他的臉,柔聲的說道:「至少,讓我替你修個面吧。」
沈飛鷹瞧著,懷中柔情萬千的小女人,心頭暖熱。
「你會嗎?」他勉強牽動嘴角。「那可是要拿刀的。」
「當然。」她笑著起身,也不讓他插手,親手去端來原本擱一旁,讓她洗面淨手的溫水來,用薔薇澡豆打了泡沫,抹在他喉頸跟臉上。
他沒有反抗,可是當她握住刀,慢慢湊上來的時候,即便不是貪生怕死之輩,而是響噹噹的江湖好漢,他也還是不由自主,繃緊了皮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