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問了幾日,銀銀終於笑出來,故意回問:「京裡來的信,那是有很多,南宮家也是做生意的,你是要看誰家來的信啊?」
羅夢臉兒嬌紅,不過隔了一日,她仍再接再厲,照樣追問。
隔了幾天,就像是半輩子那麼久,銀銀過來的時候,身後的丫鬟不再雙手空空,而是捧著一個大包袱。
「這是南宮要我轉交的,說是跟著他托大風堂保的重鏢,一塊兒到定遙城的。」銀銀還睡得不夠,就被夫婿抓起來,至今半夢半醒。
羅夢迫不及待,接下包袱後,直接打開來看。只見包袱裡頭,裝的都是暖手筒、新羅襪,還有稍微寬鬆點的新衣裙,全是真絲織造,皆是她愛用的顏色與繡紋。
等到她小心翼翼、愛意滿滿的翻完,把握機會的銀銀,己經作了一個夢,稍稍醒轉過來,睜眼就看見滿桌衣裳。
「才入秋,江南還熱著呢,這哪穿得下,你的男人是想些什麼?」
她男人呢。
是啊,沈飛鷹是她是男人了。
羅夢臉兒更紅,好害羞,又好喜悅,忍不住要為他說話。「他知道我怕冷,擔心我冷著了嘛……」
轉眼,銀銀又睡著了,沒能再多說什麼,被丫鬟們小心翼冀的抬出去,回去繼續舒舒服服的睡覺了。
等到屋裡沒人了,羅夢才匆匆忙忙,去翻擱在包袱最底處的信。
信才一打開,幾紛金黃點點就冒了出來,那香氣如此熟悉,原來信裡竟夾了些許的金木犀,小小的花,帶著微微的金黃,還有沁人心肺的淡淡花香。
他的信中,還是沒幾句話,不曾有半絲柔情。
可是,信的最末,卻有一句——
院子裡的花開了,入了秋,別染上風寒。
鷹
偌大的羅家府邸,只有她的院子裡頭,種有金木犀,別的院落就算有種桂花,卻都是銀木犀,開的花是白色的。
想來,是沈飛鷹去了她的院落。
這些花,是他的思念。
她心中一甜,好暖好暖,只覺得相思全沒白費。原來,他也想著她的,信上沒說,卻將桂花擱進信裡,代替難言的相思。
剎那之間,羅夢一顆心微微的熱,纏心繞身的思念,變得更深更緊,讓她難以呼吸。
果然,書上說得沒錯,四百四十種病,相思病最是苦。
小心翼冀的,羅夢捧著那封信、捧著那些雖然被壓扁了,卻依然香氣縈繞的花,將它們裝在盤子裡,人在寢室時,就擱在床頭;人在花廳的時候,就擱在桌上,天天看著就紅唇彎彎。
她猜想著,沈飛鷹是用什麼方式,去摘這些花,才不會被人瞧見,免去鏢師們的善意取笑。
想著想著,又笑了,笑著,又更想他了。
後來,她怕花被風吹跑了,全縫進香囊裡,隨時都貼身帶著。
三個月,過去了。
從仲夏等到了中秋,雖然,南宮一家人都對待她很好,銀銀更是把她當成妹妹,每次從京城來的信裡,沈飛鷹都要她耐心等候,可是中秋時月圓入團圓,跟南宮一家賞月過後,回到院落裡更覺得寂寥。
望著天邊的圓月,她深深歎息著。
他是那麼忙,要到什麼時候,才會有空來接她呢?只怕他來的時候,都己經入冬了,數來數去,還有那麼久、那麼久……
羅夢等不及了。
她軟語輕言,有意無意的在大夫來的時候,套問出腹中的胎兒安穩,就算要遠行也無妨後,就不著痕跡的籌備著,要偷偷回京城,給他一個驚喜。
等到沈飛鷹見到她,臉上不知道會有什麼表情。
很肯定的,他第一反應會是生氣,但是她對撒嬌的功夫,可是頗為自傲,確信無論他再怎麼生氣,她的嬌言軟語,最終能哄得他氣消了。況且,看在孩子的分上,他不會生氣太久的。
好,就這麼決定了!
羅夢紅唇彎彎,嬌柔的身影,隔日就在南宮家消失不見。
她心心唸唸著,想給他一個驚喜,卻沒有預料到,迎接自己的卻是驚嚇。
憑著無敵的美貌,要偷偷回到京城,對她來說,只不過是舉手之勞一般的小事。沿途遇著她的人們,被她嬌聲求著,就全都心軟了,又看見她懷有身孕,更是義無反顧,搶著送她回京城。
要避開嚴耀玉的眼線,雖然不容易,倒也不是做不到。
每個人都有習慣,而習慣最是難改,合作多年,她的銀兩沒有白花,在取得沈飛鷹消息的同時,也揣摩著嚴耀玉的想法。
為了隱瞞到底,她仔細推敲過,回京城的路徑,就連嚴耀玉都沒有盤算到。
所有的人,都沒有料到,羅夢會在這時回到京城。
她喜孜孜的穿戴斗篷,遮得好嚴密,從進入京城之後,就滿心的期待,想著等會兒,見著他的時候,該說些什麼,又該如何讓他消氣。
馬蹄達達的踏著,拉著馬車左轉右拐,好不容易終於來到羅家府邸前。
「夫人,您說的地方到了。」駕車的車伕說著。
「好。」她滿心愉悅,捧著五個多月的身孕,還要維持優雅的姿態,下車的動作確實有些艱難。
「夫人,您慢些。」連車伕也憐惜,先瞧瞧她,再看看眼前眾人圍觀的豪門,問道:「您是趕回來,要參加喜事的吧?」
喜事?
她微微一愣。
才剛站穩,喜慶的紅色就迎面襲來,讓她措手不及。
「是啊,瞧這樣子,是婚事呢!」車伕認出門前的雙喜,隔著一堵人牆,伸手指給她看。「別擔心,您趕上了。」他說,替她高興。
羅夢用一塊銀子付了車資,車伕直呼太多太多,要換錢找給她,她卻輕聲說不用,逕自一步一步的,朝羅家府邸走去。
是誰要成親呢?
她猜疑著,無論如何都想不出來,更不明白,沈飛鷹在信裡,為什麼隻字未提,沒告訴她大風堂有喜事。
是因為,要她安心養胎嗎?
還是……
愈是往羅家走去,喧囂的喜慶聲,聽得愈是清楚,圍觀者的談話聲,也一一入耳,一句又一句、一步又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