況且,事實就在眼前。
愈想愈惱恨,龍無雙再想發難,手腕卻被握得好緊,緊到她都覺得痛了,嬌小的好友,竟有這種力氣,讓她更驚更怕。
「住手。」羅夢輕聲說著。
「可是……」
她回眸一笑,笑得讓女人也心軟,當眾盈盈福禮。「求公主給羅夢一個面子,千萬不要添亂。今天羅家有喜事,還是沈總管成親,上次的婚宴沒成,已經讓眾人笑話,這次婚宴絕對要成。」
眾人無語,看著她望向沈飛鷹,笑得萬般溫柔。「如果,沈總管不嫌棄我尚未成親,就懷了海皇的孩子,那我願意代替大風堂、代替爹爹,為你主婚,玉成你的美事。」
她將腹中的孩子,推說是海皇之子,還替他撇清關係,這麼做夠體貼了吧?她都不曉得,自己能這麼體貼呢!
「不敢勞駕大小姐。」他說著,黑眸中光芒閃動。
「怎麼會是勞駕呢?」她輕輕搖頭,把情緒都隔絕在外,牢牢的封印,就像個旁觀者似的,笑了又笑。「難道,沈總管嫌棄了?」
「不敢。」
不敢?呵呵,可笑啊,只有她知道,他敢做的事情可多了。
「那麼,就容羅夢逾越了。」她提裙走上禮堂,來到主婚人的座位旁,再要人搬來一張椅子,還對著坐立難安的八王爺笑著。「八王爺,久違了,今日羅夢能與您一同主婚,實在是三生有幸。」
「不、不……」八王爺結結巴巴,臉色灰白、冷汗直流。
「喔,八王爺不願意?」
「沒、沒有……」每次主婚,都驚險萬分。
「多謝八王爺。」羅夢若無其事,坐在搬來的椅子上,還撫平了衣裳上,因為趕路而有的皺痕,確定儀容妥當後,才抬頭對著一旁,僵硬不動的司儀說道:「開始吧!」
司儀倒抽一口氣,縱然惴惴不安,但是看見沈飛鷹嚴厲的眼色,還有羅夢的笑容,就嚇得不敢拖延,連忙高聲宣佈。
「婚禮開始——」
賓客們各就各位,唯獨龍無雙還站著,雙眼惡毒的瞪著新郎跟新娘。
「一拜天地。」
眾人看著,落在羅夢身上的視線,遠比落在新人身上更多。她正笑著,好美好美,美得不像是真的,雙眸裡水汪汪的,有著可疑的水光。
她笑著、笑著。
「二拜高堂。」
她親眼看著這一切,笑得更深、更甜。
不能轉開視線,更不能掉淚,她要坐在這裡,看著沈飛鷹成親,證實自己有多愚蠢,千算萬算沒有算到,他也會使計欺瞞,簡直比她更厲害。
計不如人、深情全廢,她認輸,不過,也要輸得體面。
「夫妻對拜。」
眾人鼓掌,掌聲卻稀稀落落,她為了慶賀,反倒拍得最是用力,每個掌聲都格外響亮一響得就像巴掌似的……
「開宴!」司儀宣佈著,苦苦的熬著,等到菜剛上桌,他就匆匆下台,溜得不見人影,直跑到暗處,猛拍胸口說好怕好怕。
「無雙,這肯定不是你辦的宴席吧?」羅夢看著好友,笑著問道,端詳著端上來的菜著,若有所思的說道:「真糟糕,要是不合貴客的口味,讓沈總管丟了面子,該怎麼辦才好?」
「小夢?」無雙小聲叫喚,小心翼冀的湊上前,眼裡只看見好友在笑、笑、笑、笑、笑、笑。那笑,讓她膽顫心涼。
「嗯?」羅夢卻若無其事,維持著笑容不變。
「你……我、我們進去休息,好不好?」她輕聲問著,視線落在那隆起的小腹上,擔心得更深。「來,我扶你進去。」
「好,你扶我。」羅夢欣然同意,握著好友的手,艱難的起身,踏下主婚人的位子後,卻往主桌走去。「陪我喝沈總管的喜酒吧,他的喜酒,我怎麼能不喝呢?」他的婚禮,她早知道不會缺席,卻沒有料想到,會是以這種身份參加。
世事難料呢!
「只是,不是你辦的宴席,我不知道能吃多少就是了。」羅夢燦笑如花,拉著龍無雙入席,率先端起酒杯敬酒,嬌聲說道——
「沈總管,恭喜你。」
第16章(1)
酒入愁腸,化作相思淚。
只是,她的相思己經化為烏有,飲下的酒,比吞了毒藥更痛,心痛,痛得像在滴血、痛得像是被狠狠捅出一個大洞。
她始終忍著。
忍著那椎心刺骨的痛,忍著那懸在眼眶的淚。她逼著自己笑,逼著自己待在那禮堂上,為沈飛鷹主婚後,還坐進主桌向他敬酒。
為了這個男人,她早已丟盡顏面,可是,她就是不要他看見她痛、看見她哭。
她不要再為他,流下一滴淚。
羅夢一直忍著,維持絕美的笑靨,笑到雙頰幾近麻木、笑到曲終人散,貴客們都告退了,才緩緩站了起來。
起身的時候,她的雙腳還有些軟、身子還有點顫。
人人都在看她,沈飛鷹也在看。
她不怕人看、不怕丟臉,可是,她發誓絕不再讓那男人,看她的笑話,拚死也要維持殘餘的尊嚴。
羅夢吸了一口氣,挺直身軀,一步又一步的走出,那貼著大紅雙喜,燃著喜慶紅燭的廳堂。
「大小姐……」星星擔憂無比,街上前來就要攙扶。
「放心。」羅夢抬了抬手,拒絕幫助,甜甜一笑。「沒事,我只是坐久了,一時覺得有些暈。
她笑得那麼的甜,知情的人,卻看得萬般的痛。
可是,羅夢堅持不讓人扶,甚至不讓自己再軟一下腳,從頭到尾維持甜美的笑容。她稱職的當著大風堂的大小姐,不畏人們瞧著,她己經隆起的小腹。
她一直笑著,還向叔伯兄弟們招呼,跟姨娘姊妹們說笑,直到賓客都走後,她跨出了那扇門……
然後,她的笑容,才潰然逝去。
她的腳才又軟了一軟。
跟在她身旁的幾個女人,連忙又要去扶,卻被她再次拒絕。
「不用。」她死白著臉,撫著小腹,推開她們的手,甚至連龍無雙的也推開了,她的聲音不再溫柔可人,只有冷,像含著冰。「我自己走。我自己可以,不用人扶。」